第61章 梅香深处-《他的指尖江山》

  从梅园回来后,沈砚舟的身上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不再整日待在书房,而是主动参与到家庭生活的细碎中来。这个变化最先被孩子们察觉到——爷爷会蹲在地上陪他们搭积木,会学着给星澜扎小辫,甚至尝试给双胞胎换尿布,虽然动作笨拙得让人忍俊不禁。

  “爸,您不必勉强。”沈玥看着父亲与尿布“搏斗”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沈砚舟却一脸认真:“总要学的。等你们忙的时候,我也能帮上忙。”

  最让人意外的是,他开始学着使用智能手机。星宇耐心地教他视频通话、发照片,这位曾经执掌一省的老省长,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生,戴着老花镜认真做笔记。

  “我要把孩子们成长的点滴都记录下来。”沈砚舟说着,小心翼翼地将星澜跳舞的视频存进收藏夹。

  正月十五元宵节,全家一起包汤圆。面团在沈砚舟手中显得不太听话,总是捏不拢口。星澜看得着急,伸出小手帮忙:“爷爷,要这样捏。”

  孩子纯真的指导让沈砚舟哈哈大笑,这是林溪去世后,他第一次笑得如此开怀。笑声中,某种坚硬的东西仿佛彻底融化了。

  夜晚,大家提着自制的灯笼在院里散步。三个孩子像小尾巴似的跟在沈砚舟身后,听他讲元宵节的典故。

  “奶奶最喜欢元宵节。”沈砚舟望着天上的圆月,语气平静而温暖,“她说这一天,所有离别的人都能通过明月相连。”

  星澜似懂非懂地问:“那奶奶能看到我们吗?”

  “当然能。”沈砚舟抱起孙女,“奶奶就在月亮里看着我们呢。”

  这时,思源和思泉摇摇晃晃地跑过来,一人抱住沈砚舟的一条腿。老人弯腰将三个孩子都揽入怀中,这一幕被沈玥用手机悄悄拍下。

  假期最后一天,沈砚舟提出要去看望林溪的姐姐——一位住在城郊养老院的老人。这个提议让星宇和沈玥都愣住了,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就鲜少与母亲那边的亲戚来往。

  养老院里,林溪的姐姐林洁已经八十高龄,但精神矍铄。看到沈砚舟带着一大家子人来,老人激动得直抹眼泪。

  “好好好,小溪要是看到这场面,不知该多高兴。”林洁拉着沈砚舟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她拿出珍藏的老相册,里面有许多星宇和沈玥从未见过的母亲年轻时的照片。有一张特别引人注目——年轻的林溪站在一棵梅花树下,笑靥如花。

  “这是小溪大学时拍的,就在你们昨天去的那个梅园。”林洁说,“她常说,梅花最懂她的心——越是寒冷,越要绽放。”

  回程的车上,沈砚舟一直沉默着。直到快到家时,他才突然开口:“我答应过你妈妈,要带她去看遍天下的梅花。可惜...”

  这句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其中的遗憾。

  “爸,等春天来了,我们一起去南京看梅花山。”星宇说,“妈妈没看过的梅花,我们替她看。”

  沈砚舟重重点头,眼中闪着泪光。

  离别的时刻终于到来。星宇一家要回丽江,沈玥一家要回昆明。院子里,三个孩子似乎感知到分离,紧紧抱着沈砚舟不放手。

  “乖,爷爷很快就去看你们。”沈砚舟挨个亲了亲孩子们的小脸,声音有些哽咽。

  他给每个孩子准备了一个小背包,里面装着亲手做的点心、新衣服,还有一封手写的信。

  “等他们识字了,再给他们看。”沈砚舟对星宇和沈玥说。

  车站里,当列车缓缓启动,沈砚舟一直站在月台上挥手,直到列车消失在视野中。回大院的路上下起了小雪,他却感觉不到寒冷——心里装着满满的温暖。

  回到空荡的家中,沈砚舟没有感到往日的寂寞。他打开音响,放起林溪最爱的《梅花三弄》,然后在书桌前坐下,开始规划接下来的生活:

  首先,要去昆明住一个月,好好陪陪双胞胎;

  然后,去丽江看看星宇的创新中心;

  还要报名参加老年大学的绘画班,完成年轻时未竟的梦想...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如同春蚕食叶,充满着生机。

  与此同时,在回昆明的列车上,沈玥打开父亲给孩子们的信。信纸上是沈砚舟工整有力的字迹:

  “给我的宝贝孙儿们:当你们读到这封信时,应该已经长大了。爷爷想告诉你们,生命中最珍贵的不是地位与成就,而是爱与陪伴。奶奶教会爷爷这个道理,可惜爷爷懂得太晚。愿你们从小就知道,勇敢去爱,真诚待人,就像梅花,无惧严寒,静吐芬芳...”

  读到这里,沈玥已泪流满面。陆远航轻轻揽住她的肩,思源和思泉似乎感知到妈妈的情绪,伸出小手为她擦泪。

  在另一列开往丽江的火车上,星澜在妈妈怀中睡着了,小手还紧紧抓着爷爷给的小布偶。星宇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对映真说:“我感觉爸爸真的走出来了。”

  “不是走出来,而是带着妈妈的爱继续前行。”映真轻声纠正。

  列车穿过隧道,又见光明。就像人生,有黑暗时刻,但光明终将到来。

  那个夜晚,三地视频通话时,沈砚舟兴奋地展示他刚办好的老年大学学员证。屏幕那端,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讲述着旅途见闻。

  “爷爷,我今天在火车上看到好多牛!”星澜抢着说。

  “公...公...”思源努力想表达什么。

  思泉则安静地举着爷爷给的小布偶。

  看着这热闹的画面,沈砚舟忽然明白了林溪日记中的那句话:“生命如河,终将入海,重要的是沿途的风景与爱。”

  是的,河流不会因为礁石而停止奔流,生命不会因为离别而失去色彩。当爱与记忆在心中生根发芽,每一个告别都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梅香深处,春天正在悄然来临。而经历过寒冬的心灵,更能感知温暖的珍贵。长河不息,爱亦不息,在这永恒的流动中,每一个灵魂都能找到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