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怒火的远征-《轮回锁:等虞颜记起萧御》

  黎明,没有带来希望,只映照着一片死寂的营地和无言的悲怆。

  萧御就那样在虞颜倒下的地方,抱着她冰冷的身躯,跪坐了整整一夜,如同一尊被风雨侵蚀了千年的石像,凝固在巨大的悲痛里。

  当第一缕惨白的晨光照亮他脸上干涸的泪痕与凝固的血污时,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头。

  那双曾经深邃锐利、蕴藏着部落未来的眼眸,此刻已是一片荒芜的冰原,看不到丝毫光亮,只有深不见底的、冻结的黑暗。

  所有的泪水似乎都已在那绝望的一夜流尽,剩下的,只有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以及在这平静之下,汹涌咆哮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毁灭欲望。

  他轻轻地将虞颜已经僵硬的躯体平放在地上,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仿佛怕惊扰了她的安眠——如果那能称之为安眠的话。

  他解下自己那件破损不堪、沾满血污的熊皮披风,仔细地、郑重地覆盖在她身上,遮住了那支刺目的箭矢和她苍白的面容。

  然后,他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在晨光中投下长长的、如同死神镰刀般的阴影。

  他没有去看周围默默聚集、脸上带着悲伤与担忧的战士们,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北方——黑岩部落领地的方向。

  他走到一旁,捡起那根被他丢弃的战争权杖。权杖顶端的颅骨,在晨光下泛着森白的光。

  他又拿起那个被虞颜用生命守护、如今已被鲜血彻底浸透的草药皮囊。箭矢依旧贯穿其中,像一道永恒的伤疤。

  萧御单膝跪地,将皮囊放在面前。

  他拔出腰间的石匕,没有半分犹豫,在自己的左臂上狠狠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滚烫的、殷红的血液立刻涌出,顺着肌肉的轮廓流淌而下。

  他没有理会疼痛,任由自己的鲜血滴落在冰冷的土地上,滴落在那个染血的皮囊上。

  他的声音响起,不再是昨夜的破碎嘶吼,而是一种低沉、平稳、却带着金属摩擦般冰冷质感的宣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万载寒冰中凿出:

  “以我之血,祭汝之魂。”

  “以敌之颅,奠汝之路。”

  “此身已堕无间,此心已化修罗。”

  “黑岩不绝,杀戮不止!”

  “此誓,永世不渝!”

  没有激昂的呐喊,没有悲愤的控诉,只有这冰冷的、如同诅咒般的誓言,在清晨的寒风中扩散,让所有听到的烈炎战士,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们看着他们的王,感觉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守护部落、有血有肉的狩猎王,而是一具被悲伤和仇恨驱动的、只为毁灭而存在的杀戮机器。

  萧御站起身,将染血的石匕插回腰间。

  他举起战争权杖,目光扫过面前一张张或悲恸、或愤怒、或同样被复仇火焰点燃的脸。

  “烈炎的战士们。”

  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不带丝毫感情,“你们看到了。黑岩带给我们的,不仅仅是边境的挑衅,不仅仅是战士的伤亡。他们夺走了我们的希望,玷污了我们的灵魂。”

  他顿了顿,权杖指向北方,那动作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

  “现在,我问你们——”

  “可愿随我,踏平黑岩巢穴?”

  “可愿随我,用他们的血,洗刷这份刻骨的仇恨?”

  “可愿随我,让黑岩之名,从此在这片莽荒之地——彻底消失?!”

  没有更多的动员,昨日虞颜的惨死,早已将每一个烈炎战士的心浸泡在愤怒与痛苦之中。此刻,萧御那冰冷而疯狂的复仇宣言,如同火星落入油海。

  “踏平黑岩!!”

  “为虞颜姑娘报仇!!”

  “杀光他们!!”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冲天而起,所有的悲伤都化作了狂暴的杀意。

  这支军队,不再是保卫家园的勇士,而是化身为一股被悲痛和怒火驱动的、渴望毁灭的洪流。

  “出发。”

  萧御只吐出两个字,便转身,迈步向北。

  他的步伐沉稳而迅捷,不再回头看一眼那被披风覆盖的纤影。

  他将所有的柔软、所有的留恋,都连同她的身体,埋葬在了那片浸满她鲜血的土地上。

  复仇的远征,开始了。

  接下来的进军,速度快得惊人,也沉默得可怕。

  萧御不再像以往那样谨慎地派出大量斥候,探查所有可能的埋伏。他如同最精准的猎犬,凭借着对地形和敌人习性的了解,以及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带领着军队直线插向黑岩部落的核心领地。任何遭遇的小股黑岩部队或哨站,都遭到了毫不留情、迅如雷霆的毁灭性打击。

  不留俘虏,不接受投降,只有最彻底、最有效率的屠杀。萧御永远冲在最前面,他手中的战争权杖不再是武器,而是死亡的象征,每一次挥动,都必然带起一蓬血雨和碎裂的骨肉。

  他的战斗方式变得极其简洁、高效,甚至可以说是残忍,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为最快地夺走生命。

  他不再与部下过多交流,眼神冰冷得让人不敢直视。

  只有在偶尔战斗的间隙,他会下意识地摸向胸前,那里除了冰冷的皮甲,空无一物——那枚她赠予的护符,早已在他无尽的悲痛中化为了齑粉。

  唯有贴着心口皮肤的那枚剑齿虎牙项链,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那段已然逝去的、带着温度的记忆,而这记忆,如今只让他眼中的寒冰更厚一层。

  他们如同一股来自地狱的黑色风暴,席卷过黑岩部落的边境。

  消息传开,黑岩部落内部开始恐慌。

  他们试图组织抵抗,设下埋伏,但在萧御那不计代价、只求毁灭的疯狂进攻面前,所有的抵抗都显得苍白无力。

  萧御仿佛能预判他们的每一步行动,总能找到他们防御最薄弱的地方,给予致命一击。

  战斗变得一面倒。

  烈炎战士们在萧御的带领下,化身为不知疲倦、不知恐惧的杀戮机器。

  仇恨是最好的兴奋剂,而王的疯狂,则是他们最强的指引。

  最终,兵临黑岩部落主营地之外。

  看着下方那乱石垒砌、防守森严的营地,看着那些在营墙上惊慌失措的黑岩族人,萧御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除了冰冷之外的表情——那是一种近乎愉悦的、残忍的期待。

  他没有立刻下令进攻。而是让战士们休息,进食,磨利武器。

  当夕阳再次如同泣血般染红天际时,他站了起来。

  他没有发表任何战前演说,只是举起了手中的战争权杖,指向那片即将化为焦土的营地。

  然后,他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只有一个字。

  “杀。”

  下一刻,复仇的洪流,带着积攒了无数个日夜的悲痛与愤怒,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汹涌地扑向了黑岩部落最后的巢穴。

  火光,喊杀声,惨叫声,求饶声……交织成一曲毁灭的终末乐章。

  萧御行走在这片他亲手缔造的血色地狱中,如同真正的死神,所过之处,生机断绝。

  他的眼神始终冰冷,仿佛眼前的一切杀戮,都与他无关,他只是在执行一个早已注定的、毁灭的程序。

  这一夜,黑岩部落的火焰,照亮了半个天空,也映红了萧御那双再无一丝波澜的、死寂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