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楼船夜雪
朝廷的旨意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未掀起滔天巨浪，却在东南沿海的暗流中激荡开来。“巡海检使”林雪的名号，连同那面代表着默许与便宜行事的旗帜，让威远镖局的筹备工作陡然加速。
杭州湾外，一座临时租用的僻静码头，如今成了威远镖局船队的锚地。朝廷拨付的三艘旧福船已然停泊在此，船体老旧，帆橹斑驳，显然久疏战阵，需要大修。但这并未挫伤众人的锐气。
更多的船只正从各处汇聚而来。
韩奎凭借早年闯荡沿海积累的人脉，重金招募乃至“借用”了大小十余艘海鳅船、哨船，这些船速度较快，适合侦查与突击。顾清风则通过江湖渠道，联系上了几位对莲尊教强征暴敛早已不满的海商，以共同开拓商路、清剿海盗（实为莲尊教）为名，获得了数艘坚固的广船支援，这些商船载货量大，经过改造可容纳更多人员与补给。
最大的惊喜，来自于“闽海王”陈祖义的后人陈德隆。
这位继承了祖上胆大包天血脉的海商巨头，亲自乘着一艘高大如楼的“福宁号”抵达杭州湾。他约莫四十许年纪，面容黝黑粗糙，眼神锐利如鹰，举手投足间带着常年与风浪搏杀形成的剽悍之气。
码头临时搭建的营帐内，林雪会见了陈德隆。
“林娘娘，”陈德隆声音洪亮，带着闽地口音，“顾先生传信，说您要去找那帮装神弄鬼的莲尊教麻烦？陈某别的没有，就是船多，弟兄们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只要娘娘牵头，我陈德隆愿出大船五艘，精锐水手三百，听候调遣！只有一个要求，打下来的地盘，商路，我陈家要占一份！”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赤裸直接，反而显得坦荡。
林雪端坐主位，虽身着简便劲装，但那份历经生死、执掌权柄蕴养出的气度，令陈德隆这等枭雄也不敢小觑。
“陈当家快人快语。”林雪平静道，“剿灭莲尊教，肃清海疆，于国于民有利，亦符合我等共同利益。合作可以，但需约法三章：其一，船队需统一号令，不得擅自行动；其二，所得财物，按功分配，不得私藏抢掠；其三，遇敌需同心协力，不得临阵退缩。”
陈德隆眯着眼打量了林雪片刻，忽然哈哈大笑：“好！娘娘是爽快人！这三章，陈某接了！只要娘娘能带我们打胜仗，捞到实惠，我手下儿郎绝无二话！”
有了陈德隆这股强大生力军的加入，船队的规模与实力顿时暴涨。加上朝廷的三艘福船（正在加紧维修）、韩奎招募的辅助船只、顾清风联络的商船，以及威远镖局自身的两艘座船，一支拥有近三十艘大小船只、人员逾两千的混合船队已初具雏形。
码头上日夜喧嚣，工匠们叮叮当当地修补船只，加固船体，加装有限的几门佛郎机炮和弩炮。水手们喊着号子，将一袋袋粮食、一桶桶清水、一捆捆箭矢、一坛坛火油搬上船舱。韩奎亲自督促着招募来的好手进行操练，跳帮、射箭、火器射击，甚至模拟在摇晃的船板上近身搏杀。
空气中弥漫着桐油、硝石与海风混杂的独特气味，一股肃杀而昂扬的气氛在码头弥漫。
是夜，月朗星稀。
大部分船只已修缮、装载完毕，静静地泊在港湾内，桅杆如林，在月光下投下幢幢黑影。最大的那艘福船，已被命名为“破浪号”，将成为林雪的座舰。
林雪独自一人，立于“破浪号”高大的船头甲板。海风带着咸腥气息吹拂着她的发丝与衣袂，猎猎作响。她望着眼前这片即将承载她与数千人命运的海域，目光沉静。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雪儿。”顾清风的声音传来，他手中拿着一件厚厚的斗篷，“海上风大，小心着凉。”
林雪接过斗篷，并未披上，只是搭在臂弯。“顾大哥，都准备得如何了？”
“船只、人员、物资，大致已齐备。只是……”顾清风微微蹙眉，“关于南洋航路，虽有陈德隆提供的海图和一些老水手，但千岛之国的核心区域，航道复杂，暗礁密布，且据说常有怪异迷雾笼罩，极易迷失。我们仍需一个真正熟悉内情的向导。”
林雪点头：“此事我记下了。陈德隆那边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他说有几个老伙计跑过外围，但深处也不敢轻易涉足。莲尊教掌控那片海域后，原本熟悉航路的土著要么归附，要么……消失了。”
两人一时沉默。未知的航路，是此行最大的风险之一。
就在这时，林雪忽然心有所感，怀中的混沌令牌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警示意味的冰凉触感。她猛地抬头，望向东南方向的海面。
夜色下的海面看似平静，但在她灵觉感知中，那个方向的深处，仿佛有一片巨大无朋的、令人心悸的阴影正在缓缓蠕动，散发出混乱、扭曲、充满恶意的气息。这气息与真空老祖的邪气同源，却更加古老、磅礴、难以名状。
“祂……”林雪低声呢喃，握紧了令牌。令牌传来的冰凉让她保持清醒，却也印证了那恐怖存在的真实性。
顾清风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只见茫茫夜色与无尽海波。“怎么了？”
林雪缓缓收回目光，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没什么。只是更加确定，我们必须去。”
她转身，看向灯火通明的码头，看向那些在寒风中依旧在忙碌、在操练的身影。
“传令下去，三日后，辰时初刻，祭海出征！”
“是！”
三日后，清晨。
杭州湾外，数十艘船只列阵待发，帆樯如云。最大的“破浪号”船头，设下了香案祭品。
林雪一身素白劲装，外罩玄色斗篷，立于香案前。顾清风、韩奎、韩铁胆、陈德隆等核心人物肃立其后，再后面是各船首领与精锐代表。
林雪手持三炷清香，面对苍茫大海，朗声道：
“皇天后土，四海龙王在上！今有莲尊妖教，祸乱南洋，荼毒生灵，窥伺中土！吾等奉天子意，顺万民心，组建义师，跨海远征！愿风平浪静，助我王师，荡涤妖氛，澄清海宇！”
声音清越，在海风中断断续续传开，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与凛然。
她将香插入炉中，接过韩奎递过的一碗烈酒，高举过顶，然后缓缓倾洒入海。
“出征！”
号角长鸣，鼓声雷动！
各船依次升起风帆，巨大的船身缓缓移动，劈开平静的海面，驶向那未知的、危机四伏的南方。
林雪站在“破浪号”船头，任海风吹动衣发，目光坚定地望向水天一线的远方。
楼船夜雪，即将南渡。等待他们的，将是浩瀚大洋的考验，以及那深藏于迷雾与传说之中的恐怖“神祇”。
远征，正式开始。
朝廷的旨意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未掀起滔天巨浪，却在东南沿海的暗流中激荡开来。“巡海检使”林雪的名号，连同那面代表着默许与便宜行事的旗帜，让威远镖局的筹备工作陡然加速。
杭州湾外，一座临时租用的僻静码头，如今成了威远镖局船队的锚地。朝廷拨付的三艘旧福船已然停泊在此，船体老旧，帆橹斑驳，显然久疏战阵，需要大修。但这并未挫伤众人的锐气。
更多的船只正从各处汇聚而来。
韩奎凭借早年闯荡沿海积累的人脉，重金招募乃至“借用”了大小十余艘海鳅船、哨船，这些船速度较快，适合侦查与突击。顾清风则通过江湖渠道，联系上了几位对莲尊教强征暴敛早已不满的海商，以共同开拓商路、清剿海盗（实为莲尊教）为名，获得了数艘坚固的广船支援，这些商船载货量大，经过改造可容纳更多人员与补给。
最大的惊喜，来自于“闽海王”陈祖义的后人陈德隆。
这位继承了祖上胆大包天血脉的海商巨头，亲自乘着一艘高大如楼的“福宁号”抵达杭州湾。他约莫四十许年纪，面容黝黑粗糙，眼神锐利如鹰，举手投足间带着常年与风浪搏杀形成的剽悍之气。
码头临时搭建的营帐内，林雪会见了陈德隆。
“林娘娘，”陈德隆声音洪亮，带着闽地口音，“顾先生传信，说您要去找那帮装神弄鬼的莲尊教麻烦？陈某别的没有，就是船多，弟兄们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只要娘娘牵头，我陈德隆愿出大船五艘，精锐水手三百，听候调遣！只有一个要求，打下来的地盘，商路，我陈家要占一份！”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赤裸直接，反而显得坦荡。
林雪端坐主位，虽身着简便劲装，但那份历经生死、执掌权柄蕴养出的气度，令陈德隆这等枭雄也不敢小觑。
“陈当家快人快语。”林雪平静道，“剿灭莲尊教，肃清海疆，于国于民有利，亦符合我等共同利益。合作可以，但需约法三章：其一，船队需统一号令，不得擅自行动；其二，所得财物，按功分配，不得私藏抢掠；其三，遇敌需同心协力，不得临阵退缩。”
陈德隆眯着眼打量了林雪片刻，忽然哈哈大笑：“好！娘娘是爽快人！这三章，陈某接了！只要娘娘能带我们打胜仗，捞到实惠，我手下儿郎绝无二话！”
有了陈德隆这股强大生力军的加入，船队的规模与实力顿时暴涨。加上朝廷的三艘福船（正在加紧维修）、韩奎招募的辅助船只、顾清风联络的商船，以及威远镖局自身的两艘座船，一支拥有近三十艘大小船只、人员逾两千的混合船队已初具雏形。
码头上日夜喧嚣，工匠们叮叮当当地修补船只，加固船体，加装有限的几门佛郎机炮和弩炮。水手们喊着号子，将一袋袋粮食、一桶桶清水、一捆捆箭矢、一坛坛火油搬上船舱。韩奎亲自督促着招募来的好手进行操练，跳帮、射箭、火器射击，甚至模拟在摇晃的船板上近身搏杀。
空气中弥漫着桐油、硝石与海风混杂的独特气味，一股肃杀而昂扬的气氛在码头弥漫。
是夜，月朗星稀。
大部分船只已修缮、装载完毕，静静地泊在港湾内，桅杆如林，在月光下投下幢幢黑影。最大的那艘福船，已被命名为“破浪号”，将成为林雪的座舰。
林雪独自一人，立于“破浪号”高大的船头甲板。海风带着咸腥气息吹拂着她的发丝与衣袂，猎猎作响。她望着眼前这片即将承载她与数千人命运的海域，目光沉静。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雪儿。”顾清风的声音传来，他手中拿着一件厚厚的斗篷，“海上风大，小心着凉。”
林雪接过斗篷，并未披上，只是搭在臂弯。“顾大哥，都准备得如何了？”
“船只、人员、物资，大致已齐备。只是……”顾清风微微蹙眉，“关于南洋航路，虽有陈德隆提供的海图和一些老水手，但千岛之国的核心区域，航道复杂，暗礁密布，且据说常有怪异迷雾笼罩，极易迷失。我们仍需一个真正熟悉内情的向导。”
林雪点头：“此事我记下了。陈德隆那边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他说有几个老伙计跑过外围，但深处也不敢轻易涉足。莲尊教掌控那片海域后，原本熟悉航路的土著要么归附，要么……消失了。”
两人一时沉默。未知的航路，是此行最大的风险之一。
就在这时，林雪忽然心有所感，怀中的混沌令牌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警示意味的冰凉触感。她猛地抬头，望向东南方向的海面。
夜色下的海面看似平静，但在她灵觉感知中，那个方向的深处，仿佛有一片巨大无朋的、令人心悸的阴影正在缓缓蠕动，散发出混乱、扭曲、充满恶意的气息。这气息与真空老祖的邪气同源，却更加古老、磅礴、难以名状。
“祂……”林雪低声呢喃，握紧了令牌。令牌传来的冰凉让她保持清醒，却也印证了那恐怖存在的真实性。
顾清风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只见茫茫夜色与无尽海波。“怎么了？”
林雪缓缓收回目光，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没什么。只是更加确定，我们必须去。”
她转身，看向灯火通明的码头，看向那些在寒风中依旧在忙碌、在操练的身影。
“传令下去，三日后，辰时初刻，祭海出征！”
“是！”
三日后，清晨。
杭州湾外，数十艘船只列阵待发，帆樯如云。最大的“破浪号”船头，设下了香案祭品。
林雪一身素白劲装，外罩玄色斗篷，立于香案前。顾清风、韩奎、韩铁胆、陈德隆等核心人物肃立其后，再后面是各船首领与精锐代表。
林雪手持三炷清香，面对苍茫大海，朗声道：
“皇天后土，四海龙王在上！今有莲尊妖教，祸乱南洋，荼毒生灵，窥伺中土！吾等奉天子意，顺万民心，组建义师，跨海远征！愿风平浪静，助我王师，荡涤妖氛，澄清海宇！”
声音清越，在海风中断断续续传开，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与凛然。
她将香插入炉中，接过韩奎递过的一碗烈酒，高举过顶，然后缓缓倾洒入海。
“出征！”
号角长鸣，鼓声雷动！
各船依次升起风帆，巨大的船身缓缓移动，劈开平静的海面，驶向那未知的、危机四伏的南方。
林雪站在“破浪号”船头，任海风吹动衣发，目光坚定地望向水天一线的远方。
楼船夜雪，即将南渡。等待他们的，将是浩瀚大洋的考验，以及那深藏于迷雾与传说之中的恐怖“神祇”。
远征，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