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剑冢听风-《科技创途:林骁的非凡之路》

  诗曰

  老剑归尘久不鸣,荒丘独对暮云平。

  竹痕犹印当年影,梅瓣空凝旧日情。

  梦里常闻金铁啸,醒时唯见草虫鸣。

  此身合是烟霞客,犹向残阳忆甲兵。

  一、剑眠

  星历82年的芒种,竹院的星蓝花已开成一片蓝雾,却掩不住院西那方新垒的土丘——林骁亲手将那把老剑葬在了这里。剑入冢时,他用棉布细细擦拭过剑身,指腹抚过剑脊上那道浅痕,是苏约当年用柴刀碰的,如今倒成了辨认它的印记。

  “老伙计,歇着吧。”他往冢上培了最后一抔土,指尖沾着潮湿的泥。土丘前没立碑,只插了根梅枝,是从院角那棵老梅树上折的,枝头还缀着片枯瓣,像枚褪色的勋章。这把剑陪他走过黑渊的枪林弹雨,护过苏约纳鞋底的灯影,看过毅儿晚丫头的嬉闹,如今该和竹院的泥土作伴了。

  廊下的藤椅空了半边,以前苏约总坐在那边择菜,他坐在这边擦剑,金属摩擦的“沙沙”声混着她的絮语,像支磨了几十年的曲子。现在只剩他一个人,擦剑的布还搭在椅背上,布角被风吹得轻颤,像只寻不到归宿的蝶。

  灶房的铁锅锈了层薄皮,是苏约走后,他懒得开火,总去巷口的面馆将就。今天却想做点什么,从米缸舀米时,看见缸底沉着个布包——是苏约包的梅干,去年晒的,她在布角绣了个小小的“骁”字,针脚被米磨得发亮。

  蒸饭时,林骁坐在灶前添柴,火光映着他手上的老茧。那是握剑磨的,是修竹篱磨的,是给苏约劈柴磨的。指节上有道疤,是黑渊战役时被弹片划的,苏约用牙咬着线给他缝,血珠滴在她手背上,她却笑“骁哥的血是热的,比药管用”。

  饭香漫出来时,他往两个碗里盛了饭,对面的碗里多放了勺梅干。“约约,今天的饭软,你牙口能咬动。”他对着空椅说,筷子夹起梅干,却停在半空——原来有些习惯,刻进骨子里,就忘了人已不在。

  二、旧伤

  入伏后的第一个雷雨夜,林骁的后腰又开始疼。黑渊战役时的旧伤,阴雨天总来作祟,以前苏约会烧盆梅枝炭,用棉布裹着给他焐,炭火气混着她的体香,疼再烈也能忍。现在只剩他一个人,蜷在炕上,听着窗外的雷声滚过竹院,像当年敌军的炮火。

  他摸黑找出药膏,指尖抖得厉害,半天拧不开盖子。窗外的闪电亮得刺眼,瞬间照亮了墙上的全家福:苏约站在中间,他和毅儿晚丫头分站两边,照片边角卷了毛边,是被他摩挲的。那年毅儿刚从军校毕业,晚丫头还扎着羊角辫,苏约的鬓角刚染上风霜,却笑得比星蓝花还亮。

  “约约……”他低低唤了声,声音被雷声吞了一半。黑暗里,仿佛又听见她的脚步声,她端着温水进来,嗔怪道“又忘了涂药”,指尖带着梅干的甜香,轻轻揉着他的后腰。那时的疼是实的,暖也是实的,不像现在,疼是空的,连回忆都带着凉意。

  雷声渐歇时,林骁摸出枕头下的烟袋。烟丝是苏瑶上次带来的,说“舅公少抽点,这是温和的”。他就着窗缝漏的月光点火,烟锅“明灭”的红光照亮他眼角的泪。烟袋杆上的包浆亮得像玉,是苏约绣的荷包磨的,荷包早烂了,香气却像渗进了木头里,抽一口,都是她的味道。

  三、剑语

  处暑那天,苏瑶带着小孙子来送新摘的莲蓬。孩子抱着个竹篮,篮里的莲蓬碧青,像堆着些翡翠。“太爷爷,我给剑冢带了莲蓬。”他踮脚把莲蓬放在土丘前,小手拍着土说“剑爷爷,吃甜的”。

  林骁坐在竹椅上笑,看着孩子围着剑冢转圈,忽然想起毅儿小时候,也总爱围着他的剑转,说“爹的剑是星星变的”。苏约就笑着拧他的脸“等你长大了,让你爹教你耍剑”,结果毅儿后来成了星舰舰长,握的是操纵杆,不是剑柄。

  “舅公,这剑埋着,不憋屈吗?”苏瑶递来杯凉茶,杯沿印着她的唇印。林骁呷了口,茶里放了梅片,是他爱喝的味。“不憋屈,”他望着剑冢,“它护了一辈子人,该歇歇了。就像我,打了一辈子仗,现在守着竹院,也挺好。”

  夜里起了风,林骁披衣走到剑冢前。月光把土丘照得发白,星蓝花瓣落了层,像给剑盖了床薄被。他忽然听见“嗡”的一声轻响,像金属共鸣,低头看时,剑冢上的梅枝正在颤,枝头的枯瓣落下来,飘在他手背上。

  “是你在说话?”他对着土丘笑。风穿过竹篱,卷着星蓝花香掠过耳畔,像老剑在低吟。他忽然懂了,这剑没睡,它在听竹院的风声,听梅树的私语,听他夜里咳嗽的动静,像从前那样,默默守着。

  他蹲下身,摸了摸冢上的土:“我知道,你舍不得约约,舍不得孩子们。我也舍不得,可日子总得往下走,对吧?”风又起,星蓝花簌簌落,像片蓝色的雨,落在他的白发上,落在剑冢上,像谁在轻轻点头。

  四、合契

  霜降那天,林骁起得格外早。他给剑冢培了土,给梅树浇了水,又把苏约的针线笸箩从樟木箱里取出来,放在阳光下晒。笸箩里的顶针泛着铜光,没绣完的帕子摊在竹匾里,星蓝花的半朵轮廓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他坐在竹榻上,拿起帕子和针线。阳光透过窗棂,在帕子上投下网格状的暖,他的手抖得厉害,线穿了三次才过针眼。一针一线地绣,线在布上歪歪扭扭地爬,像条蹒跚的老虫,却也慢慢把那半朵花补全了。

  绣完时,日头已过午。林骁把帕子叠得方方正正,放进剑冢前的石缝里。“约约,你看,我绣完了。”他对着土丘说,“虽然丑,却是我的心意。”风卷着星蓝花瓣落在帕子上,像给它缀了层蓝边。

  傍晚,林骁坐在藤椅上打盹,梦里又回了黑渊战场。炮火连天中,他握着剑往后撤,怀里护着受伤的苏约,她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襟,却在他耳边说“骁哥,别怕”。惊醒时,夕阳正从竹篱的缝隙里露进来,在地上拼出块破碎的金。

  他慢慢站起身,往剑冢走。每一步都踩在星蓝花瓣上,软得像踩在云里。走到冢前,他摸出贴身的那块暖玉,是苏约的陪嫁,玉上的星蓝花纹被盘得发亮。他把玉放在冢上,玉贴着土,凉丝丝的,像和剑说了句悄悄话。

  “我来了。”他对着土丘笑,声音轻得像缕烟。

  暮色漫上来时,巷口的张婆婆路过,看见林骁靠在剑冢上,头歪着,像睡着了。白发上落着星蓝花瓣,手里攥着那块暖玉,玉与土丘上的剑,隔着层薄薄的泥,却像握了一辈子的手,终于在岁月的尽头,紧紧合在了一起。

  竹院的风还在吹,星蓝花还在落,像在说:回家了,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