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梅冢生春-《科技创途:林骁的非凡之路》

  诗曰

  一抔黄土覆梅魂,竹院风吟旧岁痕。

  残雪犹存香未灭,新苔已上石栏根。

  梦中常执故人手,醒后空留冷月痕。

  最是年年寒食近,星蓝花发忆温存。

  一、梅下冢

  星历81年的寒食,细雨蒙蒙,把竹院的青石板洗得发亮。林骁拄着枣木拐杖,站在院角的梅树下,看着那方新垒的土冢——里面埋着苏约的骨灰,还有她最爱的那只青釉梅罐,罐里盛着去年没喝完的青梅酒。

  “约约,今天没太阳,不用怕晒着。”他用拐杖轻轻拨开冢边的杂草,草叶上的水珠滴在土上,洇出小小的湿痕。冢前立着块青石碑,没刻名字,只凿了朵简单的梅花,是他亲手凿的,手抖得厉害,花瓣的边缘都歪歪扭扭。

  去年秋天,苏约在这棵梅树下摘最后一批青梅时,忽然说“骁哥,等我走了,就葬在这儿吧,离梅近,离你也近”。他当时骂她“胡说八道”,却在她弥留之际,握着她的手说“好,就葬在梅树下,你爱闻的花香,天天都能闻着”。

  石桌上摆着两副碗筷,一碗小米粥,一碟梅干——都是苏约生前爱吃的。林骁坐在竹椅上,给自己倒了杯梅酒,又往对面的空杯里也倒了些,酒液晃荡着,映出他孤零零的影子。“尝尝,今年的酒比去年甜些,”他对着空椅说,“你总说我酿的酒太烈,今年特意多放了冰糖。”

  雨丝落在酒杯里,泛起细小的涟漪。林骁想起他们刚成婚那年,也是这样的雨天,苏约坐在窗边纳鞋底,他在灶前烧火,雨声混着她的针线声,像支安稳的曲子。那时的梅树才齐腰高,苏约说“等它长到能遮雨了,咱就在树下摆张桌子,喝酒看雨”。如今树已合抱,人却只剩他一个。

  二、旧针线

  午后雨歇,林骁在樟木箱底翻出个蓝布包袱,里面是苏约的针线笸箩。竹编的笸箩边缘磨得发亮,里面的顶针、剪刀、线轴都摆得整整齐齐,最上面放着件没绣完的帕子,帕角绣了半朵星蓝花,针脚细密得像蛛网。

  他捏起那枚铜顶针,顶针上的小坑都被磨平了,是苏约用了几十年的。当年在黑渊的医疗舱里,她就是用这枚顶针,给他缝补撕裂的军装,血渍溅在顶针上,她一边擦一边掉眼泪,说“骁哥,咱以后再也不打仗了”。

  帕子上的线头还挂在针上,林骁试着想把那半朵花绣完,手指却不听使唤,线在布上绕来绕去,像条乱扭的小蛇。他忽然想起苏约总笑他“握剑的手太粗,做不了细活”,说罢就会抢过帕子,指尖翻飞间,花瓣就慢慢鲜活起来。

  笸箩底层压着几张裁剪纸样,有毅儿小时候的虎头帽样,有晚丫头的裙边花样,还有张是给林骁绣的烟袋荷包样,上面画着只笨拙的仙鹤——苏约说“仙鹤延年,给你凑个吉利”。那荷包后来绣成了,林骁用了一辈子,烟袋杆上的包浆,都带着她的针线香。

  窗外的麻雀落在梅树枝上,啄食着去年的残梅。林骁把帕子放回笸箩,轻轻盖上,仿佛怕惊扰了那些未完的针脚。他知道,有些东西绣不完了,就像有些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三、故人影

  傍晚时分,苏瑶带着小孙子来了。孩子手里捧着束新摘的星蓝花,怯生生地放在苏约的冢前,说“太奶奶,这花好看”。苏瑶给林骁带来件新做的棉背心,说“星港的料子软和,穿着不硌得慌”,针脚是模仿苏约的样子,却比她的更细密些。

  “舅公,尝尝这个。”苏瑶从食盒里拿出块梅糕,是按苏约的方子做的,上面撒着红糖梅花。林骁咬了一口,甜得恰到好处,像极了苏约的手艺。“丫头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他含糊地说,眼角有些发潮。

  小孙子在院里追着蝴蝶跑,忽然指着壁上的剑喊“太爷爷,那是什么”。林骁笑了,取下剑递给孩子,剑身映出小家伙惊奇的脸。“这是太爷爷的老朋友,”他说,“以前用它保护太奶奶,现在不用了,就守着咱家的院子。”

  苏瑶帮着收拾碗筷时,看见石桌上那杯没动的酒,悄悄续了些新酒。“舅婆走的前一晚,”她忽然说,“跟我说‘瑶丫头,以后多来看看你舅公,他嘴硬,心里苦’。”林骁望着梅树,没回头,声音却有些哑:“她总瞎操心。”

  夜深时,苏瑶带着孩子回去了,竹院又只剩林骁一个人。他坐在梅树下,听着风穿过竹篱的声音,像苏约在哼那支没调的小曲。月光落在冢上,土堆旁的星蓝花沾着露水,亮得像撒了把碎钻。

  他忽然觉得,苏约没走。她就在梅树的影子里,在针线笸箩的余温中,在他喝的每一口梅酒里,在这竹院的每一个角落里,轻轻陪着他,像她从未离开过。

  四、春又生

  清明过后,梅冢边冒出了几丛新绿,是星蓝花的幼苗,不知是谁不小心掉的花籽,竟在这贫瘠的土里扎了根。林骁每天都来浇水,用拐杖小心地拨开杂草,像呵护着什么珍宝。

  他开始学着绣那半朵星蓝花,手指依然笨拙,却比从前稳了些。线在布上慢慢游走,虽然歪歪扭扭,却也渐渐有了花的模样。他想,等绣完了,就放在苏约的冢前,告诉她“你看,我也能做细活了”。

  毅儿从星港寄来封信,说晚丫头的孙子要结婚了,问他要不要去喝喜酒。林骁回信说“不去了,院里的花快开了”,又在信末加了句“告诉孩子们,太爷爷很好,有你娘陪着呢”。

  那天夜里,林骁做了个梦。梦见年轻时的苏约站在梅树下,穿着红嫁衣,手里捧着那只青釉梅罐,笑盈盈地说“骁哥,梅花开了,咱酿酒吧”。他跑过去想牵她的手,却怎么也够不着,急得醒了过来。

  窗外的天快亮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林骁起身走到梅树下,看见第一朵星蓝花绽开了,蓝色的花瓣沾着晨露,在微光里轻轻颤动。他伸出手,指尖拂过花瓣,凉丝丝的,像苏约的手。

  “约约,花开了。”他轻声说。

  风穿过竹院,带着花香,漫过青石板,漫过石碾,漫过那方小小的梅冢,像一声悠长的叹息,又像一句温柔的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