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岁月缝补处,烟火共晨昏-《科技创途:林骁的非凡之路》

  檐角的风铃又响了,比昨日更急些。林骁踩着梯子,把最后一片松动的瓦压牢,灰瓦上的青苔沾了他满手湿凉。刚跳下梯子,就见母亲扶着门框站着,手里攥着件叠好的蓝布衫,鬓角的白发被风掀起,像飘在半空的雪。

  “歇会儿吧,”母亲的声音比去年更轻了,“你爹在灶房烧了水,刚沏的茶。”

  林骁拍了拍手上的灰,接过布衫往身上套。布衫的袖口磨出了毛边,是父亲前几日用针线缝补过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绸缎都暖。“娘,您怎么又站在风口?”他伸手扶着母亲往屋里走,指尖触到她手腕的骨头,硌得人心头发紧——才半年,母亲的胳膊又细了些。

  “你爹说东墙根的月季该剪枝了,我去看看。”母亲笑着拍开他的手,却在迈步时踉跄了一下,被林骁稳稳扶住。他心里一沉,想起上月带母亲去镇上瞧大夫,老郎中捻着胡须说“人老了,骨头缝里都是风,得慢慢养”。

  灶房里飘着艾草的香气,父亲正蹲在灶门前添柴,佝偻的脊背几乎要贴到膝盖。听见动静,他抬起头,脸上沾着点烟灰,眼睛却亮:“茶在桌上,加了冰糖,你爱喝的。”

  林骁端起粗瓷碗,热气模糊了视线。茶水里浮着几粒枸杞,是母亲前日在村口集市买的,说“补气血”。他吹了吹,小心地递到父亲嘴边:“爹,您先喝。”

  父亲笑着躲开:“你喝你喝,我不渴。”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像揉皱的纸。林骁记得小时候,父亲总把他架在脖子上,那时的肩膀宽阔得像座山,如今却连提桶水都要歇三回。

  “下午我把东墙的篱笆补补,”林骁喝了口茶,甜味顺着喉咙漫开,“上次那场雨冲垮了个口子,鸡总往外跑。”

  “我去吧,”父亲直起身,咳嗽了两声,“你娘说你这几日总说腰疼。”

  “我年轻,没事。”林骁放下碗,拿起墙角的竹篾,“您二老就坐在廊下晒晒太阳,看看我弄。”

  母亲在一旁纳鞋底,线穿过布面的声音“沙沙”响。她忽然抬头:“对了,晚晴丫头说今日来,让她帮我看看这花样,我眼神越来越差了。”

  “说了让您别做这些,”林骁皱眉,“我去买双现成的就好。”

  “买的哪有自己做的合脚?”母亲嗔怪道,手里的针却顿了顿,线头半天没穿进针眼。林骁走过去,捏着线头帮她穿好,指尖触到母亲枯瘦的手指,像摸着风干的树枝。

  “晚晴说她娘新绣了个鸳鸯枕套,要送咱一个,”父亲在灶前搭话,“那丫头手巧,比绣坊的还好。”

  林骁笑了。晚晴来的次数越来越勤,有时带些自己烤的点心,有时帮母亲拆洗被褥,总能把沉闷的老屋搅得亮堂起来。前几日她红着脸说“想跟婶学纳鞋底”,母亲乐得合不拢嘴,连夜找出压箱底的花样。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晚晴挎着个竹篮站在那里,绿布裙沾了点泥:“阿叔阿娘,林大哥!”篮子里装着些新鲜的艾草,还冒着水汽。

  “快进来,外头风大。”母亲连忙起身,却忘了自己刚说过“站着累”,被林骁按住肩膀按回椅子上。晚晴把艾草递给林骁:“我娘说端午快到了,晒干了挂门上,能驱邪。”又从篮子里拿出个布包,“这是我新绣的帕子,给婶擦手用。”

  帕子上绣着丛兰草,针脚细密得看不见线头。母亲摩挲着帕子,眼圈有点红:“让你总费心。”

  “婶教我纳鞋底呢,这点算什么。”晚晴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林大哥,我帮你扶着竹篾吧,你编篱笆我递材料,快些。”

  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葡萄架洒下碎金似的光斑。林骁蹲在东墙根编篱笆,晚晴蹲在旁边递竹篾,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挨得很近。母亲坐在廊下看他们忙活,手里拿着晚晴送的帕子,时不时和父亲说句话,笑声像檐角的风铃。

  “这里歪了点,”晚晴用手指了指竹篾的接口,“这样编更牢。”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林骁的手背,像触电似的缩回去,脸颊红了。

  林骁的心也跟着跳了跳,低头继续编,声音却放柔了:“你说得对。”

  篱笆编到一半,父亲蹒跚着走过来,手里端着两碗绿豆汤:“歇会儿,喝口汤。”他的手抖得比前几日更明显,汤洒了些在碗沿,被晚晴赶紧用帕子擦掉。

  “阿叔,我来吧。”晚晴接过碗,先递给林骁,又给父亲搬了个小马扎,“您坐着歇,别累着。”

  父亲笑着坐下,看林骁喝汤的样子,突然说:“阿骁,你娘前日跟我说,想让晚晴……留下住几日。”

  晚晴的脸“腾”地红了,手里的帕子绞成一团。林骁也愣了,看向母亲,她正低头纳鞋底,耳朵却红得厉害。

  “我……我家还有事呢,”晚晴小声说,眼睛却瞟着林骁,带着点期待,“不过……过几日我娘要去走亲戚,我可以来陪婶说说话。”

  母亲立刻抬头:“那太好了!我正愁没人跟我做伴呢。”

  林骁看着眼前的光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篱笆的竹篾在手里变得温顺,阳光暖烘烘地裹着周身,艾草的香气混着晚晴发间的皂角味,让人觉得日子就该这样——慢慢的,暖暖的,像母亲纳鞋底的线,一针一线,把零碎的时光缝成结实的布。

  傍晚时,篱笆补好了,整整齐齐的。晚晴要回去,母亲硬塞给她一篮新摘的黄瓜,父亲拄着拐杖送她到路口,絮絮叨叨地说“路上慢些”“明日早点来”。

  林骁帮母亲收拾针线筐,发现她纳的鞋底上,不知何时绣了对小小的鸳鸯,针脚虽然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的憨气。

  “娘,您这手艺,比晚晴还厉害。”他笑着说。

  母亲嗔怪地拍了他一下,眼里却闪着光:“臭小子,就知道拿你娘打趣。”

  父亲回来时,手里捏着朵野菊,花瓣有点蔫了,却还是努力地开着。他递给母亲:“路上捡的,好看。”

  母亲接过来,小心地插进窗台上的空酒瓶里,像捧着稀世珍宝。

  夜里,林骁躺在炕上,听着隔壁屋传来父母低低的说话声。父亲说“明日把西屋的床挪挪,给晚晴丫头腾地方”,母亲说“她爱干净,我把被褥再晒一遍”。

  窗外的月光淌进来,落在墙上的蓑衣上。林骁想起年少时总想着往外闯,觉得老屋装不下自己的野心。如今才懂,能守着日渐老去的爹娘,等着那个愿意陪你补篱笆、纳鞋底的人,把日子过得像这碗加了冰糖的茶,甜得恰到好处,才是最难得的圆满。

  他翻了个身,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原来所谓的“修”,从来不是修补房屋,而是缝补岁月里的缝隙,用陪伴做线,把亲人、爱人,都缝进生命里,牢牢的,暖暖的,直到时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