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风雨里的守望者-《七零北大荒:天师知青》

  入伏的暴雨连着下了三天,试验田的水渠早已漫了岸,浑浊的黄水打着旋儿往稻丛里灌。杨浩宇光着脚站在齐膝的水里,手里的竹竿一次次探向倒伏的稻秆,每扶起一株,赵刚就赶紧用绳线把它绑在旁边的木桩上,绳结勒得手生疼,却不敢松半分。

  “东边那片快撑不住了!”苏婉清的声音裹着雨帘传来,她的蓝布衫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手里抱着捆刚拆的竹竿,泥点溅得满脸都是,“王技术员说这雨还要下两天,得赶紧加桩!”

  杨浩宇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往东边望去,那里的稻穗已经成片地趴在水里,金黄的谷粒泡得发胀,像群被打蔫的孩子。“赵刚,你去仓库搬剩下的木桩,越多越好!”他嘶吼着,声音被风雨撕得支离破碎,“婉清,咱先把最外围的稻秆圈起来,形成屏障,能护多少是多少!”

  雨势更猛了,豆大的雨点砸在水面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苏婉清踩着滑溜溜的田埂往仓库跑,每一步都像踩在肥皂上,好几次差点摔进水里。她想起早上出门时,张大爷往她手里塞的护身符,说是求来的平安符,此刻却被雨水泡得发软,贴在胸口,像块冰凉的石头。

  赵刚扛着木桩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来,裤腿被稻茬划开了道口子,血混着泥水往下淌,他却浑然不觉。“浩宇哥,木桩够了!”他把木桩往水里一插,用锤子狠狠砸下去,“砸深点,让它跟咱一样,死活不挪窝!”

  三人在雨里忙得像陀螺,扶稻秆、打木桩、绑绳线,动作机械却有力。杨浩宇的手掌被竹竿磨出了血泡,血混着雨水滴进水里,染红了一小片浑浊的黄。苏婉清的手指被绳线勒出了红痕,却依旧死死攥着,仿佛那绳线不是绑着稻秆,而是绑着整个秋天的希望。

  “快看那边!”苏婉清突然指着西北方向,那里的堤坝在雨水冲刷下,出现了道手指宽的裂缝,浑浊的泥水正顺着裂缝往外渗,“堤坝要塌了!”

  杨浩宇心里“咯噔”一下,那堤坝是去年秋天才修的,护住了试验田和旁边五户人家的地。“赵刚,跟我去堵缺口!”他脱下湿透的褂子,往腰间一缠,“婉清,你继续扶稻秆,千万别停!”

  两人往堤坝跑,脚下的泥地像沼泽,每拔一次腿都要费全身的劲。杨浩宇看见张大爷正蹲在缺口边,用草袋往裂缝里塞泥土,老人的草帽早就被风吹跑了,花白的头发贴在头皮上,像团湿透的棉絮。

  “张大爷!您快躲开!”杨浩宇嘶吼着冲过去,一把将老人拽到身后,“这活儿年轻人来干!”

  张大爷抹了把脸上的泥,咳嗽着说:“我……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多个人多份力……”话没说完,又抓起个草袋往缺口塞。

  雨幕里,越来越多的乡亲扛着草袋、抱着石头赶来。李寡妇背着孩子,孩子在背上吓得直哭,她却顾不上哄,只顾着把石头往草袋里塞;李大叔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脊梁在雨里闪着油光,扛着草袋跑得比小伙子还快;连村里的孩子们都提着小篮子,往缺口边送泥土,小脸冻得发紫,却没人喊冷。

  “搭人墙!”杨浩宇站在缺口最前面,雨水灌进嘴里,又咸又涩,“赵刚,你在我后面,张大爷,您老指挥!”

  人墙很快搭了起来,像道肉做的堤坝,挡住了汹涌的泥水。草袋一层层往上堆,石头一块块往下压,每个人的嘴里都在嘶吼,不是喊疼,而是喊着“再加把劲”“别松劲”。苏婉清不知何时也跑了过来,她没去堵缺口,而是在人墙后面给大伙递草绳,手指冻得发僵,却把绳结打得又快又牢。

  风在吼,雨在叫,堤坝下的水声像野兽在咆哮。杨浩宇感觉自己的腿快要失去知觉,却死死钉在原地,他知道自己不能倒,身后是试验田,是乡亲们的地,是一整年的血汗。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渐小了,缺口终于被堵上,渗出来的泥水变成了细细的溪流。杨浩宇瘫坐在泥地里,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却看着那堵用草袋和石头堆成的“墙”,咧开嘴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乡亲们渐渐散去,走的时候都往试验田望了望,眼神里有心疼,也有鼓劲。张大爷拍了拍杨浩宇的肩膀,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有欣慰,也有不易。

  雨停时已是后半夜,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狼藉的试验田上。三人坐在田埂上,望着那些歪歪扭扭却没完全趴下的稻秆,谁都没说话。赵刚的伤口开始发疼,他却只是往上面抹了把泥;苏婉清的头发上还滴着水,冻得直打哆嗦,却紧紧挨着杨浩宇;杨浩宇望着水里漂浮的谷粒,心里像被掏空了块,却又被某种沉甸甸的东西填满。

  “还能救回来,”苏婉清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王技术员说,只要根没烂,晒两天太阳就能直起来。”

  “嗯,”杨浩宇点头,声音也哑得厉害,“明天天一亮就排水,把泡坏的谷粒摘下来,能留多少是多少。”

  赵刚往嘴里塞了块干硬的窝头,是苏婉清早上揣在怀里的,此刻还有点余温:“我明天去镇上买塑料布,盖在稻秆上挡挡露水,别让它再受潮。”

  月光下,三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三根倔强的稻秆,歪了,却没倒。杨浩宇忽然觉得,这风雨里的守望,不只是守着稻子,更是守着心里的那点劲儿——那股不服输、不认命、相信日子总会好起来的劲儿。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们已经开始排水。水流“哗哗”地往渠里淌,带着被泡涨的谷粒,也带着他们的汗水。杨浩宇扶着最后一根木桩,看着朝阳把稻秆染成金红色,忽然觉得那些歪扭的稻秆,比任何时候都挺拔,因为它们的根,扎在这片被风雨洗礼过的土地上,也扎在他们三个守望者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