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蘅芜舟远逐江天-《夫人和离后,四大丫鬟跪迎回归》

  苍穹浮现巨影后,那影像如幻影般消散,山巅之上,风掠过她衣袂一角,如雪瓣轻旋。

  沈微澜立于祭坛残石之上,指尖抵住心口投影之地——那里,冰魄箭的虚影正微微震颤,仿佛有蛊母残魂在内低嘶。她未语,只将《江山雪霁图》残卷缓缓展开,覆于箭身。画上血字早已干涸,却在她掌心血滴落时,悄然渗开,如春溪破冰。

  “该了了。”她低声道,声音轻得像一片叶坠雪面。

  秋蘅已立于她身后三步,药箱半启,指尖夹着一枚赤金丹丸,名为“九转还魂”。她不动声色,只将丹丸轻轻按入沈微澜腕间血脉,银针微闪,封住三处要穴。夏蝉横剑于前,蝉翼剑尖挑起一缕流萤火,绕身成环,剑锋轻点地面,划出半弧剑阵。春棠蹲身布算筹,九宫格成,地脉微动,雪下似有根脉苏醒。冬珞闭目,唇间吐出古老音节,字字如钉,楔入虚空。

  沈微澜闭眼,吟出《蘅芜悼亡辞》终章。

  “月照蘅芜,风过空庭——”

  第一句出口,冰魄箭骤然发颤,箭尾红莲火自内燃起,却遭一股极寒反扑,火光如被霜压,几欲熄灭。她眉心胎记灼痛,血脉如被千针穿刺。

  “孤女不归,夜雨敲窗——”

  第二句落,夏蝉剑光暴涨,流萤火缠上箭身,助红莲升腾。春棠指尖算筹一推,地气回涌,雪层下隐隐有鸣音呼应。冬珞诵音未停,额角已沁出血珠。

  “烛泪成冰——”

  第三句将尽,沈微澜喉间腥甜翻涌,一口血喷在画卷上。血染画角,红莲火骤然腾起,冲天而起,裹住冰魄箭。箭身寸寸崩裂,黑雾自内喷涌,化作狰狞鬼面,嘶吼扑来。

  夏蝉剑出如电,蝉翼划破黑雾,火星四溅。春棠掷出一枚算筹,燃作青焰,钉入雪地,封锁去路。秋蘅咬破指尖,血洒药箱,牵机引毒丝如蛛网铺开,缠住残魂。冬珞音节陡转,如钟破空,直击魂核。

  沈微澜抬手,指尖轻抚画卷,血再度滴落。

  “红莲燃尽——”

  火势暴涨,整支冰魄箭轰然炸裂。火焰冲天,凝成凤凰虚影,羽翼舒展,一振之下,扫过山巅。雪融成溪,寒气尽消,百年阴祟如烟散去。

  风静。

  凤凰盘旋三匝,终化光点,散入苍穹。

  谢云峥立于十步之外,手中玉佩早已碎裂,残块握在掌心,硌得掌纹渗血。谢云峥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这背影,似曾相识,又仿佛隔着一层迷雾。他不禁暗自揣测,她心中所想,是否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他未上前,只望着她背影,喉结微动。

  “你娘若见此景,当慰。”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如风吹枯叶。

  沈微澜未回头。她闭目,指尖轻点眉心,一滴心头血坠落雪地。

  血融雪,银光自地底蔓延,如根须织网,渐成亭台楼阁之形——曲廊飞檐,海棠半开,石阶苔痕,水榭临池。正是幼时沈府后园的蘅芜水榭,一砖一瓦,皆如昨日。

  四婢相视,眸中微光闪动。

  春棠率先启唇,声如清泉:

  “月照蘅芜,风过空庭——”

  夏蝉剑尖轻叩石阶,为拍。

  秋蘅药瓶轻摇,铃音微响。

  冬珞低吟相和,声如松风。

  四声合鸣,《蘅芜谣》再起,清越入云。雪地图影愈发清晰,仿佛旧日时光逆流而归,连檐角风铃的轻响,都似可听见。

  沈微澜立于图中,指尖轻抚水榭栏杆。她忽觉腕间微热——那支幼时银镯,早已焚于前夜,此刻却似有余温流转。

  她抬眼,望向山下。

  江雾未散,天光初透。远处水道,一艘画舫破晓而行,船头旗幡猎猎,绣着“蘅芜商盟”四字。汽笛长鸣,惊起寒鸦数点。

  她转身,拾起谢云峥碎玉佩旁那枚蜜蜡虎符——昨夜他以此启阵,如今阵破,符亦无主。她将虎符置于掌心,红莲余火缓缓燃起,金液流淌,凝成一支素雅金钗,钗头雕作蘅芜花形,瓣瓣分明。

  她将金钗插入发髻,转身望向江面。

  谢云峥立于城门石阶,遥望舟影。腰间残玉微光闪烁,竟与金钗遥相呼应,拼出半朵红莲图腾。他未动,只抬手,指尖轻抚玉屑,仿佛抚过一段沉埋的岁月。

  炉中灰烬随风卷起,隐约浮出一缕蘅芜香,旋即消散于天际。

  春棠轻声道:“小姐,舟已备好。”

  沈微澜点头,迈步而下。

  夏蝉收剑入袖,跟上半步。秋蘅合上药箱,指尖抚过箱角刻痕。春棠心中暗想,这凝魂砂既然与沈府密库有关,如今出现在这,恐怕后面还有更多秘密。

  冬珞将舆图卷起,塞入袖中,目光扫过西市方向,低声道:“地脉异动未止,西市恐有变,待登舟后,我即遣探子先行查探。”

  沈微澜目光扫过舆图西市位置,沉声道:“着快马加急,务必要在日落前探明情况。”

  画舫近岸,船头立着一名素衣女子,眉目清淡,手中捧着一只紫檀木匣。见沈微澜登舟,她躬身,将匣子递上。

  沈微澜接过,指尖触及匣面,忽觉一丝温热。

  “谁让你来的?”

  女子未答,只退后一步,隐入雾中。

  沈微澜打开木匣——内里空无一物,唯有一缕香痕,如丝如缕,缠绕指尖。

  她合上匣盖,抬眼望向江心。

  沈微澜立于船头,望着江水滔滔,思绪随着波浪起伏。那皇城中的真相,如同这江底的暗流,深不可测。而她,即将踏入这片未知的深潭。

  “走。”

  汽笛再鸣,画舫离岸。

  谢云峥立于石阶,望着舟影渐远,忽觉掌心一热。残玉碎屑竟自行聚拢,拼成半枚图腾,与远处金钗遥遥相映。

  他低声问:

  “她这一去,还能回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