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战后复苏-《明日方舟高卢舰长》

  叙拉古的复苏,如同春雨后的野草,一旦有了适宜的土壤,便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港口每日吞吐着来自帝国本土乃至遥远国度的商船,运走成箱的纺织品、初步加工的木材和矿石,运来机器、粮食和叙拉古急需的各类物资。工厂区的烟囱日夜不息,缝纫机的“哒哒”声确实如我所料,成为了这片土地新的背景音,象征着一种被强制纳入秩序的、略显生涩的繁荣。

  然而,表面的平稳之下,潜流暗涌。旧有的家族势力虽在炮火中元气大伤,但其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并未完全清除,他们试图在新的经济秩序中寻找缝隙,重新攫取权力。新崛起的工厂主和商会代表,则在利益的驱动下,开始试探规则的边界。移民与本地人之间、不同工坊团体之间,因资源和工作机会产生的摩擦时有发生。西西里夫人以其高效而冷酷的手段维持着表面平衡,但我知道,这种依靠强权和个人手腕的平衡是脆弱的,它无法支撑叙拉古长远的健康发展。

  真正的、深层次的改革,必须触及筋骨。

  几天后,总督府会议厅,长桌旁坐着西西里夫人、各部门主管、以及几位经过筛选、被认为“识时务”的本地商会领袖。气氛肃穆,甚至有些压抑。

  我没有绕圈子,直接将一份名为《叙拉古行省振兴与治理现代化纲要》的文件副本推到每个人面前。

  “诸位,叙拉古的伤口正在结痂,但这还远远不够。”我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荡,“我们需要让新的血肉长出来,并且是健康、有活力的血肉。这意味着,我们必须改变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

  纲要的核心内容有几项:

  第一,成立行省规划与发展委员会。该委员会将直接对我负责,统筹全行省的资源调配、产业布局和大型基础设施建设。西西里夫人担任常务副主席,负责日常运作,但重大决策需经我批准。这既是对她能力的重用,也是对可能存在的地方保护主义和利益勾连的制度性制约。

  第二,推行《叙拉古商业法典》。法典将明确产权、规范商业行为、建立透明的税收和审计制度。特别条款严厉禁止垄断、不当竞争和官商勾结,设立独立的商业仲裁庭。我指着条款中关于“禁止利用宗族或地方势力进行市场割据”的条目,目光扫过那几位商会领袖,他们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

  第三,也是最具冲击力的一条:启动公职人员选拔与考核制度。除了关键岗位由帝国派遣或我直接任命,大量中低层公务职位将面向社会公开招考,择优录用,考核标准包括专业知识、行政能力和对帝国法律的掌握程度,而非出身或背景。同时,建立严格的绩效考评和廉政监督机制。

  “元帅,”一位年长的、代表传统航运利益的老派商人忍不住开口,“公开招考……这会不会让一些……不了解叙拉古实际情况的人进入管理层?我们是否需要更多时间来……过渡?”

  “不了解实际情况,可以学习。”我平静地打断他,“但我们不能容忍的是,熟悉旧有‘实际情况’的人,继续用旧有的方式来管理新的叙拉古。帝国的秩序,建立在能力和规则之上,而非血缘和人情。过渡期已经结束,现在需要的是效率和公正。”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这项改革直接触动了旧势力安插亲信、维持影响力的根基。西西里夫人垂着眼睑,面无表情,但我能感觉到她正在快速评估这项政策带来的权力格局变化以及对她的影响。

  “夫人,”我转向她,“法典的细则和公职人员选拔的具体方案,由你牵头,会同司法和民政部门,在一个月内拿出详细方案。我要看到可操作、可监督的条文,而不是模糊的表述。”

  “是,元帅。”她抬起头,眼神已然恢复平静,“我会确保方案既符合帝国律法精神,也兼顾叙拉古的现状。”她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表明了执行力,也隐含了需要灵活操作的空间。

  改革的推进并非一帆风顺。法典的颁布引起了部分既得利益者的暗中抵制,公开招考也遭遇了或明或暗的阻力,流言蜚语开始在坊间传播,质疑帝国政策的目的,甚至隐晦地重提过去的血腥。西西里夫人展现了她的铁腕,几次针对新制度下的公务人员的恐吓或贿赂事件被迅速查办,涉案者无论背景,均被严惩,首级悬挂在新建的公告栏上,以儆效尤。她用行动表明,在支持改革(或者说,支持我的意志)这一点上,她毫不含糊。

  同时,我也授意她,在严格执行新规的同时,适当开放一些上升通道。例如,在职业技术学校的招生和工厂基层管理岗的选拔中,向本地贫困家庭和有一定技能的移民倾斜。给予那些愿意遵守新规则、凭借努力改变命运的人以希望。

  数月后,效果初步显现。一批通过考试选拔的年轻官员走上了岗位,他们或许缺乏经验,但充满干劲,对新的规则抱有敬畏,办事效率明显提高。商业环境有所改善,至少明面上的勒索和摊派减少了,吸引了更多帝国本土的中小资本前来投资,不仅限于纺织业,也开始涉足小型机械维修、农产品加工等领域。城市里,新开设的夜校灯火通明,工人们在机器轰鸣之后,开始学习认字和算数,眼神中除了疲惫,也多了一丝对未来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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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傍晚,我再次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城市灯火比半年前更加稠密,远处工厂区的光芒连成一片,仿佛地上的星河。缝纫机的声音似乎已经融入背景,不再刺耳,取而代之的,是建筑工地上打桩机沉闷有力的撞击声——那是新的技工学校教学楼正在奠基。

  西西里夫人悄无声息地走进来,递上一份报告:“元帅,这是本月各工厂的产量和良品率统计,以及新申请设立的商业机构名录。另外,第一批选派前往帝国理工学院深造的二十名学员名单已经确定,这是他们的档案。”

  我接过文件,没有立即翻看。“那些弹坑边,现在种了什么?”

  “主要是耐旱的豆类和薯类,长势不错。另外,靠近大路的那两个坑,被一些市民自发清理出来,摆上了长椅,傍晚常有人在那里休息。”她顿了顿,“没有人提议再建立什么纪念物了。”

  我点了点头。留下弹坑,是为了不忘记过去的代价;而人们在弹坑边劳作、休憩,则意味着生活正在不可阻挡地继续,并以它自己的方式消化历史。威慑依然存在,但它正逐渐从一种迫在眉睫的恐惧,沉淀为一种深层的秩序记忆。

  深化改革,不仅仅是制度的变革,更是人心的转向。用规则替代人治,用机会打破壁垒,用发展凝聚共识。这条路远比单纯的军事征服更加漫长和复杂,但这是让叙拉古真正重获新生的唯一途径。

  “告诉那些即将出发的学员,”我望着窗外的灯火,对西西里夫人说,“帝国给予他们机会,但叙拉古的未来,最终要靠他们自己用学到的知识来建设。我希望他们学成归来时,带回来的不仅是技术,还有帝国的视野和责任感。”

  “是,元帅。”

  夜幕下的叙拉古,依然存在着贫困、不公和暗处的挣扎,但一种新的、基于规则和希望的活力,确实开始在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萌发。我知道,在可见和不可见的战场上,斗争远未结束,但至少,我们已经将叙拉古的航向,扳向了一条更具可持续性的轨道。而我和西西里夫人,这对各怀心思却又目标一致的搭档,仍将在这条充满挑战的航道上,继续驾驭这艘巨轮,驶向未卜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