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曹县收徒逢契机,道统纷争藏迷局-《第八把剑:救赎》

  李俊儒与澜涛自街边退回醉仙楼时,檐角铜铃恰被春风吹得叮咚作响。

  两人穿过围观散去的人群,重新坐回靠窗的松木桌旁,桌上凉透的黄酒还凝着未散的酒香。

  邻桌的全真教三人接着慢条斯理地啜着阳春面,灰袍老头用竹筷将最后几根面条挑起,月白道袍的年轻男子正用一方素帕擦拭嘴角,双丫髻女子则饶有兴致地望着窗外,珊瑚珠发饰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

  方才街边的交锋似未在店内留下痕迹,唯有邻桌食客投来的目光多了几分敬畏。

  有人捧着粗瓷碗压低声音:“方才那老道长弹指间卸了武当弟子的剑,怕不是真人降世?”

  另一人连忙摆手:“小声些!没见人家道袍上的云纹剑穗?那是全真教的标志,千年道统的高人!”

  议论声如春日细雨,密密匝匝地落在三人周围,却无半分冒犯,尽是对武道高人的向往。

  灰袍老头放下筷子,从袖中摸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恰好是三碗阳春面的价钱。

  他起身时,老板娘已满脸堆笑地迎到门口,围裙上的面粉还沾着新揉的面团:“谢道长慢走!下次下山还来小店歇脚!”

  年轻男子昂首从老板娘身侧掠过,月白道袍的下摆几乎扫到她鼻尖,却连眼角余光都未施舍。

  唯有老头含笑颔首,目光扫过满堂食客时,落在李俊儒与澜涛桌上未动的酒杯上,略作停顿便转向门口。

  “道长留步!”

  角落里突然站起个穿着朴素的汉子,搓着手满脸憨厚,“敢问道长,全真教今年还收徒吗?”

  老头驻足转身,捋须笑道:“问得好!我全真教十年一开山门,此次下山正是为收徒而来。” 他顿了顿,声音清朗如钟,“贫道这一脉共分五批前往各地,每处收徒十人。我等此行,便是往曹县去寻些根骨清奇的好苗子。”

  那汉子眼睛一亮:“曹县?可是那个‘自古人才出曹县’的曹县?”

  “正是。” 老头抚掌而笑,“若你有意,可往曹县来。三日后卯时,我等会在城南文庙设下考较,有缘者自可前来一试。”

  汉子乐得直拍大腿,连声道谢。

  周围食客闻言纷纷骚动,不少人交头接耳,显然动了前往曹县的心思。

  老头不再多言,向众人拱手作别,带着两名弟子踏入春风。

  年轻男子始终目视前方,仿佛周遭的热切都与他无关,唯有双丫髻女子回头朝李俊儒这边好奇地望了一眼,才蹦跳着跟上。

  木门 “吱呀” 闭合的刹那,澜涛忽然端起桌上的黄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目光落在李俊儒脸上:“李兄,你可听见了?曹县收徒。”

  李俊儒指尖摩挲着酒杯边缘的豁口,望着门外渐远的道袍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听见了。十年一遇的机会,送上门来的‘通行证’。”

  两人相视一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盘算。

  方才老头提及的 “曹县收徒”,恰如雪中送炭,为他们潜入全真教铺开了路径。

  “只是有一事不明。” 澜涛放下酒杯,蓝发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全真教与武当派同属道教,为何方才那年轻道士对武当弟子那般轻蔑?两派之间,莫非有何宿怨?”

  李俊儒放下酒杯,神色渐沉,目光投向窗外新抽芽的柳枝:“这渊源,可就长了。”

  他顿了顿,指尖在桌面上缓缓划出两道弧线,“道教分南北二宗,北宗为全真派,南宗为正一派。全真教自王重阳祖师创立以来,以‘三教合一’‘出家清修’为旨,是当之无愧的道教正统。”

  “那武当呢?”

  “武当派的根,原也在全真。” 李俊儒的声音低沉下来,“当年张三丰祖师本是全真弟子,后在武当山开宗立派,虽仍奉全真为宗,却将道家内丹与武术融合,创出‘内修外练’之法。武当弟子不必出家,可娶妻生子,入世济人,与全真教的‘出世清修’截然不同。”

  他指尖的弧线陡然转折:“更关键的是,武当自张三丰祖师后人才辈出,‘武当七侠’名震江湖,将门派武功发扬光大,渐渐盖过了全真教的声威。世人提起武当,只知其为独立的道家武学大宗,甚至许多武当弟子也以‘道教正统’自居,这便触动了全真教的根基。”

  “理念不同,加之名利之争,两派关系便如这春冰,渐渐裂痕深生。” 李俊儒望向远处若隐若现的武当山方向,“全真教讲究‘修心养性,不问世事’,武当派则‘以武证道,济世安民’,一个向内求,一个向外扩,终究是走了两条路。”

  澜涛沉默良久,忽然长叹一声:“原以为江湖纷争只在刀光剑影,却不想连清修的道门,也困在‘正统’二字的枷锁里。”

  “有人的地方,便有名利。” 李俊儒起身结账,将钱财放在桌上,“走吧,去曹县。”

  两人踏入春风时,天边已泛起暮色。

  官道上行人渐稀,唯有驮货的载具踏碎夕阳,留下条条轮印。

  澜涛望着前方苍茫的地平线,忽然问道:“李兄可知,这曹县究竟是何所在?为何全真教偏偏选在那里收徒?”

  “我虽未踏足,却也听闻过一二。” 李俊儒抬手拂去肩头落絮,“曹县地方不大,却自古文风昌盛,武风亦盛,素有‘人杰地灵’之称。相传百年前,曹县出过数位大儒,更有武林高手隐于市井。全真教选在此处,怕是看中了那方水土的灵气。”

  说话间,两人已行至曹县地界。

  城门楼虽不巍峨,却透着股古朴气息,门楣上 “曹县” 二字被岁月磨得发亮。

  刚踏进城门,便听见街角茶摊有人高声谈论:“听说了吗?全真教三日后在城南文庙收徒!只收十人,那可是千年名门啊!”

  “可不是!我那外甥吵着要去,我劝他死了心 —— 全真教的考核严着呢,哪是寻常人能过的?”

  澜涛与李俊儒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混入人群,寻了家名为 “迎客来” 的酒店落脚。

  安顿好房间,澜涛站在窗前望着楼下渐渐热闹的街市,忽然蹙眉:“三日后考核,必定人山人海。李兄名声在外,若被认出……”

  “无妨。” 李俊儒从行囊中取出一个小包,打开后,里面静静躺着两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遗恨阁打探情报,少不了这些东西。”

  他拿起其中一张面容普通的中年文士面具,指尖拂过面具上的皱纹,“戴上它,莫说旁人,便是我那绝爱阁主站在面前,也未必能认出。”

  澜涛接过另一张面具,入手微凉,材质细腻得不可思议,不禁啧啧称奇。

  窗外的灯火渐次亮起,映着两人脸上即将潜入虎穴的凝重与一丝隐秘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