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朔风到来-《第八把剑:救赎》

  躺在地上的澜涛视线模糊间瞥见那道熟悉的素白身影破窗而入,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胸腔里憋了许久的浊气随着一声长舒缓缓吐出。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四肢百骸的麻木正被一种劫后余生的暖意取代,连指尖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屋内残存的最后一人见状瞳孔骤缩,认出来人的瞬间已如惊弓之鸟般向后屋逃窜,喉间发出短促的惊惶低吼。

  此人正是此前假扮茶棚老板的绝命宫之人。

  李俊儒足尖在地上一点,侧身扫过身旁倾倒的条凳。

  榆木凳腿带着破空锐响飞出,不偏不倚砸在灰袍人后脑。

  那人闷哼一声,身体如断线木偶般向前扑倒,额头撞在门框上的闷响在寂静中回荡,鬓角的白发被血渍黏在耳后。

  “李兄,里屋…… 还有人,快去看看是谁 ——”

  澜涛的声音带着药劲后的沙哑,尾音未落便彻底昏厥。

  他垂落的手指仍保持着前伸的姿势,袖口撕裂处露出未愈的旧疤。

  木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叶满山背着月光立在门口,玄色劲装的肩线在门框上投出锋利的影。

  他望着地上昏迷的澜涛,又看了看李俊儒。

  “叶公子,帮我照看一下他。”

  李俊儒的声音落下时已掠向后屋,靴底碾过散落的茶碗碎片,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后屋土炕占去半壁空间,炕沿上放着半块麦饼,饼屑间还嵌着未吃完的葡萄干。

  李俊儒指尖拂过窗棂时触到新鲜的泥痕 —— 那泥土呈暗褐色,带着西域特有的沙砾,在指腹间能捻出湿润的质感。

  窗栓被蛮力掰断的缺口处挂着半片深灰布料,布料纤维上凝结的松油尚未干透,凑近时能闻到淡淡的篝火气息。

  地面上几枚模糊的脚印呈扇形分布,最深的那枚里嵌着半粒带潮气的草籽。

  李俊儒俯身嗅闻,空气中除了迷药的甜腻,还混杂着极淡的马汗味 —— 那气味尚未被夜风驱散,正从敞开的窗缝里丝丝缕缕逸出。

  窗台下的蛛网有新的断裂痕迹,断裂处的蛛丝还在微微震颤,仿佛断线的琴弦。

  “人刚走不过两分钟。” 他指节敲了敲窗沿的泥痕,那泥痕边缘的裂纹尚未完全延展,“泥土未干,草籽带潮,连蛛丝的震颤都还未止。看这脚印深浅,应是两人仓皇而走,其中一人鞋底嵌着岩缝碎石,逃跑时还碰落了炕底的碎石堆。”

  他直起身时目光扫过炕底,那里散落着几块棱角分明的碎石,碎石表面的青苔被蹭掉大半,露出底下青白的石茬。

  但想到澜涛此刻的安危,李俊儒终究没有翻窗追击,只在窗台上按了记掌印,那掌印边缘的尘土被内力震得簌簌滑落。

  与此同时,叶满山正蹲在澜涛身边,手指悬在他腰间凸起处,玄色袖摆垂落的瞬间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挣扎。

  他看着澜涛腰间锦囊的凸起轮廓,那里正是九转还魂丹存放的位置,丹体特有的清凉气息透过布料隐隐传来。

  “父亲的脉象日渐微弱,若不是为了这丹药,何苦一路从京都来到此地……”

  叶满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想起离家时父亲枯槁的面容,想起母亲让他务必带回丹药的嘱咐,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腥甜。

  可当视线落在澜涛苍白的脸上,落在他手腕处在琉球岛大战东瀛人留下的旧疤时,那句 “趁人之危” 如烙铁般烫着他的良心。

  “我叶满山就算要偷这枚丹药,也绝不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猛地起身,后退半步时撞翻了墙角的瓦罐,瓷片碎裂的声响让他打了个激灵。

  李俊儒此时恰好走来,月光透过破窗照在叶满山泛红的耳根,他刻意避开李俊儒的目光,转身去解腰间的水囊。

  “还好只是迷药。”

  李俊儒查看完澜涛的瞳孔,指尖探向他腕脉时感受到平稳的跳动,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着叶满山僵硬的背影,想起方才过来时看到他眼底的挣扎,语气里多了几分真诚,郑重道:“叶公子,多谢。”

  叶满山闻言只是含糊地应了声,将水囊递过去时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三个时辰后,澜涛在一阵浓烈的薄荷味中醒来。

  他动了动发麻的手指,看到床前李俊儒正擦拭着救赎剑,剑身反光映出他眼下的乌青。

  “又麻烦你了。”

  澜涛苦笑着想坐起,却被腰间的酸痛扯得倒吸凉气。

  他记得昏迷前的混乱,记得里屋那声未说完的提醒,目光下意识投向门口。

  “该谢的是叶公子,若不是他告诉我你有危险,我也不会在这。”

  李俊儒收剑入鞘,朝阴影处示意。

  叶满山正倚着立柱磨剑,闻言动作一顿,磨石与剑刃的摩擦声戛然而止。

  澜涛拱了拱手:“叶公子,多谢!”

  叶满山看着澜涛递来的感激目光,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最终只化作一句:“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若不嫌弃,我让春秋殿的人送你回去。” 李俊儒打断尴尬,“你这样赶回绝命宫,不知要猴年马月。”

  澜涛低头看了看磨破的靴子,又摸了摸额角的冷汗,最终点了点头。

  几人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时,茶馆破败的木门突然 “哐当” 一声被撞开,一道灰影踉跄着冲了进来。

  朔风护法的铁爪护手在地面划出五道深痕,他脸色苍白无比,滴落的汗水混着沙尘滴在澜涛脚边的草席上。

  看到澜涛的瞬间,他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铁爪深深嵌进泥地,指节泛白得如同冻僵的枯枝。

  “朔风护法,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

  澜涛大惊,慌忙弯腰去扶,手掌触到他肩甲时只觉一片冰凉。

  朔风护法却猛地摇头,任由澜涛的手拽着自己的胳膊,身体却如生根般跪在原地,不肯起来。

  他艰难地抬头看了澜涛一眼,浑浊的眼眶里瞬间涌满泪水,随即又猛地低下头,仿佛无颜面对少宫主,额角的血污蹭在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暗褐。

  他脸上每一道皱纹都拧成悲痛的结,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