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药铺暗局-《罪裁者》

  “慈济堂”中药铺,坐落在滨海市老城区一条名为青石巷的僻静街道上。门脸不大,黑底金字的匾额经过岁月洗礼,色泽沉黯,透着一股老字号才有的沉稳。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混合了甘草、当归、艾叶等数百种药材的复杂气味,浓郁而沉静。店内光线偏暗,红木药柜直抵天花板,无数个小抽屉上贴着泛黄的药材名称标签。一位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坐堂医师常在店堂后方的八仙桌后为街坊把脉,一切都显得古意盎然,与世无争。

  然而,在林峻和苏雨晴眼中,这派祥和景象之下,却潜藏着令人心悸的暗流。郑怀山笔记里那行刺目的红字——“切记小心‘慈济堂’!”——像一道冰冷的符咒,贴在这座古老建筑的门楣之上。

  监控已经秘密布设了三天。药铺日常经营规律,顾客多是附近的中老年人,抓药问诊,并无异常。老板姓胡,名济民,约莫六十多岁,身材干瘦,总是穿着一身深色中式褂子,待人接物客气周到,是街坊邻里口中口碑颇佳的老实生意人。

  “太正常了,正常得有点过分。”林峻在临时指挥点——巷口对面一家关了门的书店二楼,透过窗帘缝隙观察着——低声说道。苏雨晴站在他身侧,目光扫过店内每一个角落,试图从那些看似无序的细节中捕捉到一丝不协调。

  “胡济民的动作很稳,眼神也很平和,但……他整理药材抽屉时,有几个特定的、看似无意识的敲击动作,节奏固定。还有,他每天下午四点左右,会离开柜台十分钟,说是去后院‘整理库房’。”苏雨晴敏锐地指出了细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感。第四天下午,在获得了确凿的、关于药铺可能存在非法通信和藏匿证据的线索后(结合郑怀山笔记和前期资金流向追踪),林峻决定动手。

  下午四点零五分,就在胡济民像往常一样走向通往后院的门口时,几名便衣侦查员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进入店内,迅速控制了前堂。几乎同时,林峻带着另一组人,直接堵住了后院的出口。

  胡济民看到突然出现的警察,脸上闪过一丝极度的惊愕,但很快,那惊愕便被一种深沉的、近乎认命的灰败所取代。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呼喊,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背负多年的重担。

  “胡老板,我们依法对‘慈济堂’进行搜查。希望你配合。”林峻亮出搜查令,目光如炬。

  胡济民沉默地点了点头。

  搜查重点放在了后院和库房。后院堆放着一些晾晒的药材和杂物,看起来并无异样。库房内药材堆积如山,气味更加浓烈。侦查员们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麻袋,每一个木箱。

  “林队,这里有发现!”一名警员在敲击库房最内侧一面靠墙的厚重药柜时,发现了异样。药柜后面传来的声音空洞。他们小心地将药柜移开,后面赫然出现了一扇伪装成墙壁颜色的暗门!

  暗门没有锁,推开后,一股陈旧的灰尘和电子元件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是一个不足五平米的狭小暗室。

  暗室内景象,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靠墙摆放着一排早已报废的老式通信设备——高频电台、加密电话机,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显然已多年未曾使用。角落里有一个小巧的、却是近代生产的保险柜。

  技术人员上前,很快打开了保险柜。里面没有现金,只有几样东西:

  一本用特殊皮革包裹的、纸张泛黄的账本。

  几张存放在防水袋里的老照片。

  一小叠不同姓名的、早已过期的身份证件。

  林峻戴上手套,拿起那本账本。翻开,里面是用密码记录的流水,时间跨度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中期。经过密码专家现场初步破译,账本记录了“慈济堂”作为中转站,接收和转出的多笔巨额资金。其中几笔资金的最终收款方,经过核对,指向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名字——已退休多年的滨海市前政协副主席,周秉坤!

  苏雨晴则仔细查看着那些老照片。其中一张是1988年的集体合影,背景似乎是一次非公开的聚会。照片中的人物衣着体面,神情各异。她一眼就认出了年轻时的沈宏毅,站在边缘位置,表情恭谨。而站在照片中央,被众人隐约簇拥着的,正是时任某局级干部的周秉坤!周秉坤的身边,还站着几个陌生面孔,气质不凡,其中一人的侧脸,与郑怀山笔记中提到的“教授”有几分神似。

  另一张照片,则是胡济民与一个背对镜头、穿着深色风衣的男子的抓拍,拍摄地点似乎就在青石巷口,时间推断应在九十年代末。

  证据确凿!

  审讯在市局审讯室连夜进行。面对铁证,胡济民的心理防线迅速崩溃。他承认,自己是“隐修会”的“外围人员”,代号“药引”。

  “我……我父亲就是‘隐修会’的人,我算是……子承父业。”胡济民的声音干涩,带着深深的疲惫,“‘慈济堂’是上世纪四十年代就设立的联络点,最早是为了战时传递情报,后来……就慢慢变成了为他们服务。”

  他的任务主要是利用药铺作掩护,传递信息(早期通过电台,后期通过更隐蔽的方式),以及偶尔协助转移一些“特殊物品”(他声称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只是按指令接收和转交)。他知道“隐修会”是一个极其神秘且势力庞大的组织,规矩森严,等级分明。

  “周秉坤……他算是组织在本地较早扶持起来的‘自己人’之一,级别远高于我。我只是负责在特定时期,接收上面转来的资金,再通过不同渠道,分批汇给他指定的账户。具体用途,我无权过问。”

  关于“隐修会”的现状,胡济民提供了至关重要的信息:

  “大概从九十年代末、新世纪初开始,组织的活动方式和重心就转移了。像我这样的老式联络点,基本都处于半休眠状态,除非有极其重要的、需要绝对保密的信息传递,否则不会再启用。上面说,时代变了,要用新的面孔,新的方式。”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恐惧:“他们说,组织已经完成了转型,核心成员早已渗透进更前沿、更光鲜的领域。主要是……医疗投资,特别是生物科技和高端医疗领域。”

  “长生医疗集团?”林峻直接点明。

  胡济民身体一颤,艰难地点了点头:“是……是的。‘长生’是他们近年来最重要的壳之一,投入了巨大的资源和精力。据说……据说‘园丁’大人,对‘长生’的项目非常看重。”

  “园丁是谁?”苏雨晴追问。

  胡济民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连连摇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园丁’只是传说中的代号,是负责‘修剪’和‘培育’的最高层之一。我这种外围小角色,连听说这个名字都是僭越……我只知道,他无处不在,任何背叛组织的人,都逃不过他的‘修剪’。”

  他提供的关于“长生集团”内部结构的信息有限,但他确认,集团的首席科学家威廉·陈,确实是“隐修会”的技术核心人员之一,地位很高,直接对“园丁”负责。

  审讯结束,胡济民被押了下去。他佝偻的背影,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慈济堂’这条线,到胡济民这里,基本就断了。他只是一个被时代抛弃的旧节点。”林峻总结道,语气凝重,“但他也证实了,我们接下来的主攻方向,就是‘长生医疗集团’。”

  苏雨晴看着桌上那些从暗室中搜出的物证,特别是那张有周秉坤的合影,轻声道:“周秉坤……前政协副主席。隐修会的触手,比我们想象的伸得更长。他们不仅进行非法的科学实验,更在 systetically 地培植政治势力,构建保护伞。”

  从清源水库的简陋地窖,到“慈济堂”的隐秘暗室,再到如今盘踞在滨海市黄金地段的“长生医疗集团”大厦,这条线索清晰地勾勒出“隐修会”数十年来不断进化、渗透的轨迹。他们像一种寄生藤蔓,缠绕着社会的躯干,汲取养分,不断壮大。

  现在,目标已经明确——长生医疗集团,以及那个隐藏在集团背后,执掌着生杀大权的“园丁”。

  风暴的矛头,终于指向了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现代堡垒。而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最危险的较量,此刻才刚刚开始。威廉·陈,以及他背后那个幽灵般的“园丁”,绝不会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