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迷局-《南风烈烈吹黄沙》

  一国之君,为了夺回政权,不惜联合外邦,献出子民、城池、国祚。

  “他怎么能?”江绾喃喃,她想不明白赵弘怎么会生出这么蠢的东西。

  她甚至开始怀疑赵栗会不会早就被伍太妃调了包。

  “臣请命,即刻校场点兵二十万,领兵前往窑阳县支援,不灭北羌,誓死不归。”

  赵时洲跪地请示,他也没想到,燕州北部那几座易守难攻的城池就这么被拱手相让了。

  江绾转身看向他,随即又读了遍手中信件,思索了片刻,情绪镇定了下来。

  “你不能去。”她的语气坚定。

  “为何?”赵时洲不解,前线情况已经迫在眉睫,如今在京有能力挂帅的唯他一人,他不明白江绾还在犹豫什么。

  “因为...”江绾顿了顿,“因为你走了皇帝必死无疑。”

  赵时洲蹙眉,宫中有江绾,赵栗为何还会必死无疑呢?

  江绾并不回答,转而对玉枝吩咐道:“传令下去,点兵二十万,召白斐然与宋惟入宫,告知漳州与滨州州府备兵五万先行派去潘林城静候。”

  话音落下,她又看了一眼信纸,转而继续吩咐道:“把杜府围起来,再召郑普与郭甫一起入宫。”

  “是。”玉枝应下,快步跑出了大殿。

  赵时洲轻嗤一声,不屑地说道:“你让那两人去?你是在把燕州拱手相让。”

  “拱手相让?”江绾转身反问,“你可清楚何为拱手相让?”

  赵时洲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衣摆,上前争论:“何为?”

  江绾一时语塞,她实在不想告诉赵时洲她心中谋划。

  因为齐王以神医获得赵栗的信任,而她与齐王明里暗里争夺的其实是赵栗的生死,比如今日万寒那番言辞,还有昨夜恰逢其时送来的药包。

  齐王原想激怒她亲自动手杀了赵栗,可无果后他又想派万寒杀了赵栗嫁祸给她。

  而这两次动手只要有一次成功,燕州大乱遇上宫内政变,就足以将她推翻,因为世人会认为皇帝是她杀的、燕州是她家人弃的,众矢之的不过如此,她将再无翻身的可能。

  那谁会继承大统呢?唯有南阳王与临江王。

  齐王也一定知道南阳王想要废世子改立,而赵时洲本身就羽翼丰满不需要南阳王的荫蔽。

  世子之位都足以令他们父子分隔两地,皇位就更不用说了,模仿她曾经的做法挑动父子相残,最终坐享渔翁之利的只会是临江王。

  临江王资质平平,是齐王得心应手的棋子,棋子登位,于他何异?

  不过齐王显然也把两次的失败算了进去,所以他现在赌的就是赵时洲与她之间会有一人亲征。

  如果赵时洲领兵离京,赵栗必然不日就会病逝于宫中,齐王再适时掌舵舆论,逼迫她择一人受任,而南阳王与临江王之间,无论她选谁,她都将无法再掌控皇权。

  但如果她亲征,那就更好办了,鸠占鹊巢,毕竟齐王是先入皇城者,自然会想方设法拦着南阳王入京。

  就算赵时洲斗得过齐王,她也绝对不想在凯旋后看到赵时洲继位。

  总的来说,若要破此局,她与赵时洲就全都不能离开京城。

  更何况...

  江绾又看了眼竹溪送来的信件,信件中,竹溪说或诈降或血拼,她会想尽一切办法予以北羌重创,让她一定要相信她,让她一定要安心。

  她相信她,一如既往。

  江绾的眼中又蓄起泪水,她上前几步扑到赵时洲的怀中,紧紧攥住他胸口的衣料,泣不成声:“因为...因为我不忍再让你陷入生死难料的境地了。”

  尽管怀中人泪眼婆娑的模样令赵时洲动容,可他若是信这话,那这几年当真就白活了。

  “燕州不可儿戏。”

  他扶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推开,正欲向门口迈步,却听刚刚还柔弱无骨的人竟一转面色冷哼出声。

  “呵,赵时洲,软的不吃你吃硬的是吧?”

  江绾双臂一展,表情狠厉。

  “叶肃!”她高呼道。

  门外应声,她随即吩咐:“把这里围起来,谁敢放他出去,哀家就诛谁九族!”

  赵时洲瞬间慌了神,他环顾四周,只见窗外隐约已经传来了皇城卫的奔跑声。

  “这是为何?”他见势不妙,连忙向前冲去,却被一柄指向咽喉的长剑拦住了去路。

  “燕州不是儿戏。”江绾抹了一把眼泪,语气严肃。

  “哀家自有决策,而你,身为臣子,只需听命便是。”

  话毕,江绾瞥了一眼身旁贸然持剑闯入的叶肃,看来他是真的怕诛九族。

  “看好他,你爹才有的活。”

  她留下这句话后,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寝宫。

  叶肃了然,毕竟他爹已经明着倒向了太后,如果齐王掌权,那第一个被开刀的,非叶家莫属。

  金华宫内,郑普、郭甫、宋惟、白斐然已悉数到场,只见江绾一来,便先召走了白斐然。

  余下三人面面相觑,宋惟不解,江绾不是让他与白斐然同去吗,怎么又分开下令,可偏殿的声响他们无法窥探,只能在原地静候。

  “哀家派你去燕州。”她说着,将桌上摆好的诏书摊开,沾上墨汁书写了起来。

  “娘娘,宋惟不同行吗?他可对燕州地貌十分了解啊...”白斐然面露惊讶,她没想到江绾竟然这么赏识她,叫她独自领兵去燕州。

  “燕州动乱,其中有内鬼作祟,北羌明刀固然可怕,但官场暗箭更是难防。”江绾抬眸,看了她一眼后盖上了玉玺。

  “你去,再合适不过了。”

  她将诏书递去,随即吩咐道:“点兵二十万,与漳州五万兵马在潘林城汇合。”

  “只有二十五万?”白斐然顿感群山压顶,她可是听闻北羌出动了四十万精锐啊。

  “你不需要攻。”江绾悄声道。

  “为...为何?”白斐然环顾四周,挪着膝盖凑近了些。

  “守住窑阳,寻得机会带兵遁入龙崖关...”

  江绾尾音拉长,白斐然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

  “您这是要...瓮中捉鳖?”她会了她的意思,可随即又摇了摇头。

  “龙崖关虽横断长潭山脉中最宽的山谷,但您又如何确定他们一定会从龙崖关退兵?”

  江绾勾起嘴角,似是一切尽在掌握。

  “因为哀家会派宋惟从定州攻入北羌,待火烧眉毛,他们必然会从龙崖关这条最近、最顺畅的道路返回。”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将白斐然扶起。

  “而你要做的,”江绾话语一顿,微微垂下眼帘,拉过白斐然握着青诏的手轻轻拍拂,“就是把北羌那四十万大军尽、数留在燕北的土地上。”

  “臣,遵旨。”

  白斐然郑重的点了点头,随即持着诏书阔步而去。

  见有人出来,宋惟理所应当地向偏殿挪步,却被玉枝告知下一个进去的是郑普,让他再等等。

  郑普深吸一口气,迈步进了偏殿,他混迹官场多年,怎么可能不清楚江绾叫他何事,但他不想帮她做事,所以来之前便想好了一众借口。

  可还没等他跪稳,江绾便将诏书甩到了他的面前。

  他上前捡起一看,双手发颤,不可置信道:“征...征兵十...十万?”

  还是要九万汤州人,在滁州征九万汤州人。

  “娘娘,这您...这臣...如何...”郑普一时结巴了起来,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执行。

  先不论汤州是齐王的地盘,就说他们在滁州征兵十万也得看齐王岳丈的脸色,这诏书是摆明了让他们郑家以卵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