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赌徒行为-《科举不顺,从寒门到帝师》

  宇文霄再次踏入陈耀祖他们居住的小院时,暮色已然四合。

  院中炭盆烧得正旺,映照着三张年轻而专注的面庞。

  他没有绕圈子,直接将今日朝堂之上,自己如何接下凌州赈灾这个烫手山芋的经过,原原本本地道出。

  “……情况便是如此。凌州灾情紧急,决口百余丈,流民数十万,可谓千头万绪,困难重重。”

  宇文霄的声音沉稳,但眉宇间仍能看出一丝凝重,“此事若成,于国于民,功莫大焉,于我而言,亦是站稳脚跟的契机;

  但若败了……”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语,在场的每个人都懂。

  那不仅是前途尽毁,更可能背负千古骂名,甚至引来杀身之祸。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王富贵猛地一拍大腿,打破了寂静,他眼睛瞪得溜圆,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与敬佩:

  “廷霄哥!你这也太……太有魄力了!满朝文武都不敢接的活儿,你愣是给扛下来了!你是这个!”

  他词汇贫乏,但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姚宗胜虽然沉稳,此刻眼中也闪烁着灼热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道:

  “廷霄哥,此举虽险,但确是打破目前僵局,树立威望的绝佳机会!只是,这其中的艰难,恐怕远超我等想象。”

  陈耀祖没有说话,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海中飞速运转。

  凌州,淮江中游……他迅速调取着跟随秦老学习时了解的淮江水系资料,以及前世关于抗洪救灾的一些模糊记忆。

  决口百余丈,这已是非常严重的溃堤,堵口难度极大,更别提随之而来的灾民安置、瘟疫防控、重建家园等一系列难题。

  这确实是一场豪赌,赌的是能力、是运气、更是决心。

  宇文霄看向陈耀祖,目光中带着询问与期待:

  “耀祖,你精通水利,又得秦老真传,此行,我需你助我一臂之力。关于凌州灾情,你可有初步想法?”

  陈耀祖抬起头,目光沉静如水:“廷霄哥,凌州段淮江河床泥沙淤积本就严重,此次决口,恐非一日之寒。

  堵口是关键,但绝非易事。

  需立刻了解决口处的具体地形、水流速度、土质情况,方能确定是采用立堵、平堵还是混合堵法。

  此外,灾民安置需远离洪水威胁,又要考虑水源与防疫;

  赈灾钱粮的发放必须公正透明,防止贪墨;

  疫病防治需未雨绸缪……千头万绪,但核心在于快、准、稳。” 他寥寥数语,已切中要害。

  宇文霄眼中赞赏之色更浓,正要说话,一旁的王富贵却猛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与决绝:

  “廷霄哥!你带耀祖哥去,能不能把我和宗胜哥也捎上?”

  这话一出,连陈耀祖和姚宗胜都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王富贵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我思前想后,在国子监里,咱们学的是圣贤书,是道理。

  可这赈灾救民,是实打实的办事,是跟人打交道,跟天灾斗法!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艰难险阻,坐在课堂里一辈子也学不到!

  我和宗胜虽然不如耀祖哥懂水利,但我们有力气,能跑腿,能算账,也能帮你盯着些底下的人!

  咱们兄弟四个,从来都是一起的!这次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让你们两个去冒险,我俩在京城安安稳稳地念书?那不成!”

  他越说越激动:“再说,咱们以后都是要当官的人,早点见识见识这官场实务、民间疾苦,等真到了位置上,处理起事情来,心里也有底,手段也能更老道不是?

  廷霄哥,带上我们吧!我们保证不添乱,你指哪儿我们打哪儿!”

  姚宗胜虽然没说话,但也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中充满了同样的渴望与决心。

  他虽寡言,但心思缜密,擅长协调组织,此行确实能发挥作用。

  宇文霄看着眼前这两张充满朝气和义气的年轻面孔,心中大为触动。

  他原本的计划里,确实只打算带陈耀祖一人,毕竟陈耀祖的专业能力是此行急需的。

  但王富贵的话不无道理,富贵机敏善交际,宗胜沉稳能理事,四人之间的默契更是无人能及。

  此行凶险,若有他们从旁协助,确能省去不少心力。

  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三人,最终下了决心,脸上露出一抹豪迈的笑容:

  “好!既然你们都不怕,那我还有什么理由把兄弟撇下?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次凌州之行,咱们兄弟四人,就一起去闯一闯这龙潭虎穴!富贵,宗胜,准备一下,我们一同前往!”

  “太好了!”王富贵兴奋地差点跳起来。

  姚宗胜也露出了罕见的激动笑容,拱手道:“定不负廷霄哥信任!”

  陈耀祖看着兄弟们,心中亦是暖流涌动,他知道,此行有这两位兄弟在,许多事情会顺利很多。

  决心已定,接下来便是紧锣密鼓的准备。

  首先要解决的便是王富贵和姚宗胜的请假问题。

  幸好,宇文霄手持皇帝特许,有权随行挑选人员。

  当名单上报,注明将带三位国子监监生(陈耀祖、王富贵、姚宗胜)一同前往凌州时,果然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胡闹!简直是儿戏!”一些保守派官员得知消息后,私下议论纷纷。

  “凌州灾情如火,六皇子不带经验丰富的治水能臣,却带几个乳臭未干的国子监学生?

  那陈耀祖虽是秦老弟子,毕竟尚未出师,能顶什么用?另外两个更是闻所未闻!”

  “看来六皇子此次是病急乱投医,怕是连军令状的压力都承受不住了。”

  “唉,可怜凌州百姓,竟要成为皇子争功的牺牲品……”

  “皇上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由着他如此胡来!”

  质疑之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就连与宇文霄关系密切的丁老大人,在府中听闻此事后,也急得直跺脚,连夜求见宇文霄。

  “殿下!您……您此举是否太过冒险了?”丁老大人花白的胡子气得一翘一翘。

  “陈耀祖或有才学,但终究年轻,缺乏历练!王富贵、姚宗胜更是……唉,您此行关乎重大,身边怎能没有几个老成持重、精通实务的干员辅佐?

  带几个学生娃去,这……这让老臣如何放心?让陛下如何放心?”

  宇文霄亲自给丁老大人奉上茶,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老大人稍安勿躁。耀祖之才,远超常人想象,于水利一道,已有大家风范。

  富贵、宗胜,亦非庸碌之辈,他们机敏忠义,正是我所需要的人。

  此行凶险,若带些心思各异的所谓‘干员’,反倒不如带这些与我同心同德的兄弟。老大人,请您信我。”

  看着宇文霄沉稳的眼神,丁老大人最终长长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位皇子主意已定,再多说也无益。

  他只能忧心忡忡地道:“既如此,老臣……唯有在京城,为殿下尽力周旋,确保粮草物资供应,盼殿下……早日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