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恩威并施-《重生之金玉妍回来了》

  启祥宫的晨钟刚过卯时,廊下悬挂的羊角宫灯还未完全撤去,灯芯余烬在微风中轻轻晃动,青灰色的宫墙已被初升的朝阳染透——先是檐角琉璃瓦泛起一层金红,接着光晕顺着墙缝漫延,将整座宫苑都裹进了暖融融的晨光里。金玉妍坐在内殿的梳妆台前,由贴身宫女青禾为她梳理长发。乌润的发丝如瀑布般垂落,青禾握着象牙梳,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每梳过一处打结的地方,都要先用指尖轻轻捋顺。

  自前几日彻底整顿完宫苑,这几日启祥宫上下规矩井然到连一丝错处都挑不出:洒扫宫女擦过的廊柱,能映出人影;厨房送来的膳食,每一道菜的温度、摆盘都分毫不差;守宫门的小福子登记出入时,连“某太监送来了三斤四两桂圆”都要在册子上标得明明白白。镜中的女子眉眼舒展,褪去了初入宫时那份紧绷的锐利,多了几分运筹帷幄的从容。她指尖捻过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步摇上的翠鸟羽毛在晨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忽然想起今日是澜翠的生辰,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这丫头跟着自己从李朝到盛京,再到紫禁城,从来都是把她的事放在第一位,连自己的生辰都记不清了。

  “娘娘,今日的早膳备好了。”澜翠端着描金漆食盒走进来,身上依旧是那身青绿色宫装,只是发髻上换了支银丝缠珠簪——那是金玉妍前几日赏她的,小小的珍珠缀在银线上,走动时轻轻晃动,衬得她本就机灵的眉眼愈发鲜活。她将食盒放在梳妆台前的矮几上,掀开盖子,里面是一碗冒着热气的莲子羹,旁边摆着一碟水晶饺,饺子皮透亮得能看见里面粉嫩的虾仁馅,“是您爱吃的冰糖莲子羹,王妈特意炖了一个时辰,莲子都炖得糯烂了;水晶饺是小厨房刚蒸好的,还热乎着呢。”

  金玉妍转过头,接过青禾递来的素色绢帕擦了擦手,没去看那碗莲子羹,反而笑着对澜翠道:“账目之事不急,先放着。你且看看这是什么。”她说着,从梳妆台下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绣着月季样式的锦盒,递到澜翠手中。锦盒是用上好的苏缎缝制的,边角用银线滚了边,摸起来细腻柔滑。

  澜翠愣了一下,指尖捏着锦盒边缘,一时没反应过来:“娘娘,这是……”

  “打开看看。”金玉妍眼底带着笑意,见澜翠还愣着,便轻轻推了推她的手。

  澜翠这才小心翼翼地掀开锦盒盖子,只见里面铺着一层殷红的绒布,绒布上放着一对光润的银镯子。镯身刻着细密的莲花纹路,每一片花瓣都雕得栩栩如生,接口处还缀着三枚指甲盖大小的银铃,她轻轻一碰,银铃便发出“叮铃”的清脆响声,好听得紧。

  “这是本宫特意让内务府银作局打的,按你手腕的尺寸做的。”金玉妍看着她惊喜的模样,语气温和,“你这几日跟着本宫整顿宫苑,从核对账目到安排差事,忙前忙后连觉都没睡好,眼底的青黑本宫都看在眼里。这对镯子,既是赏你的,也是替你补个生辰礼——今日是你十六岁生辰,忘了?”

  澜翠捧着锦盒,眼眶瞬间就红了。她自小父母双亡,跟着金玉妍长大,入宫后更是一门心思打理启祥宫的差事,连“生辰”二字都快从脑子里淡忘了。此刻听娘娘提起,又看着这对合心合意的银镯子,眼泪差点就掉下来。她连忙屈膝跪地,将锦盒护在怀里,重重磕了个头:“奴婢谢娘娘恩典!娘娘竟还记得奴婢的生辰,还特意为奴婢打了镯子……奴婢无以为报,定当肝脑涂地,伺候好娘娘!”

  “快起来,地上凉。”金玉妍伸手扶起她,指腹触到她冰凉的手腕,便拉过她的手,亲自将银镯子戴了上去。银镯子圈在澜翠纤细的手腕上,不大不小正好合适,银铃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响声清脆,“戴着吧,往后见了这镯子,就当是本宫在身边盯着你,别让你偷懒。”

  澜翠用力点头,手腕轻轻晃了晃,银铃声响得更欢,她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奴婢才不偷懒!往后定把启祥宫打理得更好,让娘娘省省心!”

  金玉妍笑着拍拍她的手,转头对候在殿外的小太监喊道:“传本宫的话,让启祥宫所有当差的太监宫女,都到内殿来一趟。”

  小太监应了声“是”,转身快步去传话。不多时,启祥宫上上下下二十多个宫人便齐齐走进内殿,按太监在前、宫女在后的规矩站好,每个人都垂着手,大气不敢喘。他们见澜翠手腕上戴着新镯子,眼眶还红着,又看嘉嫔娘娘神色温和,都暗自纳闷——往日里娘娘虽不苛待下人,但也从未这般和颜悦色,今日莫不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金玉妍走到众人面前,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略带疑惑的脸,朗声道:“今日唤你们来,是有件事要告诉大家——今日是澜翠的生辰。她跟着本宫多年,入宫后更是尽心打理启祥宫的差事,没出过半点差错,这对银镯子,是本宫赏她的。”

  她顿了顿,特意提高声音,目光落在站在人群后的小福子、春红等人身上:“不单是澜翠,你们之中,谁要是像她这般尽心当差、不违规矩,本宫也绝不会亏待。赏银、赏衣裳、赏首饰,甚至是帮你们向内务府求个恩典——比如给家里捎信、调个轻松些的差事,只要你们配得上,本宫都能为你们争取。”

  宫人们闻言,皆是又惊又喜。站在最前排的李嬷嬷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躬身道:“娘娘体恤下人,是奴才们的福气!奴才们定当尽心当差,不负娘娘厚望!”

  其他人也跟着躬身附和,声音整齐响亮。张全站在人群后,看着澜翠手腕上的银镯子,心里五味杂陈——他前几日因库房失窃被降职守宫门,心里本还存着几分怨怼,觉得嘉嫔娘娘年轻气盛,不给老人儿留面子。可此刻见娘娘这般体恤下人,连一个宫女的生辰都记挂着,还当众许诺奖赏,倒也觉得自己先前的不满有些多余:说到底,娘娘罚他是因为他办事不力,没赶尽杀绝已是恩典。

  小福子更是眼睛发亮,悄悄攥紧了拳头。他入宫一年多,还是第一次见主子这般大方,暗下决心往后定要好好守宫门,说不定下次得赏的就是自己。春红站在宫女队伍里,也暗自心想——娘娘连她这样犯过错的人都给了将功赎罪的机会,如今又这般体恤众人,跟着这样的主子,总比跟着刘忠那样的奸猾小人强。

  “只是,”金玉妍话锋一转,语气瞬间添了几分严肃,目光也锐利起来,扫过众人时,让原本有些松懈的宫人们瞬间挺直了腰板,“赏是给尽心者的,罚也是给违矩者的。本宫先前立的三条宫规——擅离岗位罚月钱、私语宫闱杖二十、私收物件送慎刑司,可不会因为今日赏了澜翠,就不算数。若是有人敢恃宠而骄,或是忘了规矩,该罚的,本宫半分不会手软。”

  众人连忙躬身,声音比刚才更显恭敬:“奴才/奴婢明白!定当尽心当差,不敢违矩!”

  金玉妍满意地点点头,对澜翠道:“把昨日内务府送来的桂花糕分了,每人一块,沾沾澜翠的生辰喜气。”

  澜翠应了声“是”,转身去偏殿取了食盒,将桂花糕一一分发给众人。宫人们捧着香甜的桂花糕,走出内殿时,私下里忍不住议论起来:“嘉嫔娘娘真是明事理,既讲规矩,又疼惜咱们,这样的主子可不好找!”“可不是嘛,澜翠姑娘得赏,咱们也沾了光,往后可得好好干,别辜负了娘娘的心意。”“先前我还怕娘娘整顿完宫苑就会苛待咱们,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这些话像长了翅膀一样,不过一上午,整个宫里都知道了嘉嫔娘娘赏澜翠、励众人的事。

  午后,日头渐渐毒了些,金玉妍带着澜翠到后园散步。启祥宫的后园虽不大,却也打理得精致——东边种着几株西府海棠,花瓣刚谢,枝头已冒出小小的青果;西边是一丛石榴树,火红的花瓣开得正艳,风吹过,花瓣落在青石板路上,像铺了一层碎锦;中间还有一方小小的池塘,塘里种着几株荷花,荷叶亭亭玉立,偶有蜻蜓落在上面,平添了几分生机。

  金玉妍正沿着池塘边的石子路走着,忽然听见不远处的假山后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的,带着几分委屈和无助,在安静的后园里格外清晰。

  “谁在那里?”澜翠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高声问道,“按宫规,当差时间不得擅自离岗,还不快出来!”

  假山后一阵慌乱的响动,像是有人被吓了一跳,紧接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假山后走了出来,正是负责浆洗的宫女小翠。她约莫十四岁,个子比同龄宫女矮了半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灰色宫装,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眶红肿得像核桃,手里攥着一件半洗好的月白色宫装,衣摆还滴着水。见了金玉妍和澜翠,她吓得脸色惨白,手里的衣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连忙跪地磕头:“奴才……奴才参见娘娘!奴才不是故意在此偷懒的,只是……只是实在忍不住了,求娘娘恕罪!”

  金玉妍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小翠的身子抖得像筛糠,头埋得低低的,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宫装,见衣裳料子是普通的棉布,衣角处还缝着一块补丁,想来是小翠自己的衣裳。

  “你为何哭?”金玉妍将衣裳递还给小翠,语气温和了些,“是差事太多做不完,还是有人欺负你,或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小翠接过衣裳,紧紧抱在怀里,嘴唇咬得发白,眼泪又涌了出来,哽咽着说道:“回娘娘,没人欺负奴才,也不是差事多……是……是奴才的母亲。昨日内务府的王公公来送东西,偷偷给了奴才一封信,是母亲托人捎来的,说……说母亲得了肺痨,卧床不起,家里没钱请大夫,弟弟也快断粮了……”

  她说着,哭得更凶了,肩膀一抽一抽的,瘦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看得人心疼:“奴才自入宫后,就没回过家,连母亲生病都不知道……奴才没用,不能在母亲身边尽孝,连给她请大夫的钱都没有……”

  澜翠在一旁低声对金玉妍道:“娘娘,按宫规,宫女私自与家人通信已是违规,更何况是托内务府太监捎信,这要是传出去,不仅小翠要受罚,连那太监都要被问责。她还在此哭泣误事,若是按规矩,该罚月钱一月,再禁足三日,以示惩戒。”

  小翠一听“罚月钱”“禁足”,哭得更厉害了,连连磕头:“娘娘恕罪!奴才知道错了!只是母亲病重,奴才实在忍不住才哭的……求娘娘饶了奴才这一次!奴才往后定当加倍干活,弥补过错!”

  金玉妍却摆了摆手,示意澜翠别说了。她看着小翠瘦小的身影,想起前世自己在冷宫时,得知李朝母族因她失宠被王上厌弃、家产抄没的消息,也是这般无助——明明心里急得像火烧,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受苦。她蹲下身,轻轻扶起小翠,用绢帕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别哭了。你母亲病重,你心里难受,本宫理解。私自通信虽是违规,但情有可原,本宫不罚你。”

  小翠愣在原地,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忘了哭。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金玉妍,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因为哭得太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金玉妍转头对澜翠道:“去内殿的暗格里取五十两银子,再拿一匹松江棉布,都给小翠。”

  澜翠有些惊讶:“娘娘,五十两是不是太多了?寻常宫女一月月钱才二两,五十两可是她两年多的月钱了。而且松江棉布是上月内务府刚送来的,质地柔软,用来做亵衣最好,给小翠是不是……”

  “不多。”金玉妍打断她,目光落在小翠苍白的脸上,“她母亲得了肺痨,这病要请大夫、抓药,哪一样不要钱?五十两银子,或许不够彻底治好病,但至少能让她母亲多撑些日子,也能让她弟弟吃上饭。这银子,就当是本宫赏她的。棉布让她托人捎回家,给她母亲做件暖和的衣裳,肺痨病人最忌冷。”

  她又看向小翠,语气带着几分温和的鼓励:“你放心,本宫会让人找个可靠的内务府太监,把银子和棉布安全送到你家,绝不会让旁人知道。你只需好好当差,用心干活,你母亲定会吉人天相,早日康复。”

  小翠这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金玉妍重重磕了三个头,哭得泣不成声:“谢娘娘!谢娘娘恩典!奴才……奴才这辈子都忘不了娘娘的大恩大德!往后定当尽心竭力伺候娘娘,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快起来吧,地上凉。”金玉妍扶起她,替她理了理皱巴巴的衣领,“衣裳还没洗完,别耽误了差事。往后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澜翠说,只要不违逆宫规,不损害启祥宫的利益,本宫能帮的,定会帮你。”

  小翠重重地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去浆洗房了。她的脚步虽快,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连背影都比刚才挺直了不少。

  澜翠看着她的背影,对金玉妍道:“娘娘,您这般体恤她,她往后定会对您死心塌地。只是,奴婢还是有些担心——若是其他宫人都效仿她,借着家里有事的由头求您赏赐,或是私自与家人通信,可如何是好?到时候规矩破了,再想管就难了。”

  金玉妍笑了笑,走到海棠树下,捡起一片落在地上的花瓣。花瓣还带着晨露的湿气,捏在手里软软的:“放心,不是所有人都像小翠这般真有难处。你看她刚才哭的时候,眼泪里带着血丝,说话都带着颤音,那是真急坏了;若是有人想借机占便宜,哭起来定是假模假样,一戳就破。”

  她将花瓣放在鼻尖轻嗅,语气带着几分笃定:“本宫赏她,一是可怜她母亲病重,二是让宫里人看看,本宫虽讲规矩,却也不是铁石心肠。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该严的时候要严,该柔的时候也要柔。至于其他人,若是真有难处,本宫不介意帮一把;但若是有人想耍小聪明占便宜,本宫也有法子治他们——比如让他们去辛者库干半个月的苦役,看他们还敢不敢胡来。”

  澜翠听着,恍然大悟:“娘娘想得真是周全!奴婢先前还担心您太过心软,如今看来,是奴婢多虑了。”

  果然,不出金玉妍所料,小翠的事很快就在启祥宫传开了。宫人们先是听说小翠私自与家人通信,都以为她定会被重罚,可没过多久,就见小翠喜气洋洋地跟浆洗房的宫女说“娘娘不仅没罚我,还赏了我银子给母亲治病”。消息一传开,宫人们都暗自感叹:“嘉嫔娘娘真是心善,先前还以为娘娘只讲规矩,没想到对咱们这般体恤。”“是啊,张公公先前被降职,娘娘也没赶尽杀绝,还给他留了守宫门的差事;还有春红犯了错,娘娘也只是罚跪一日,还给她将功赎罪的机会。”“往后咱们可得好好当差,千万别犯规矩,也别辜负了娘娘的心意。”

  这些话传到金玉妍耳中时,她正在内殿看李嬷嬷送来的库房新账册。听澜翠说完,她只是淡淡一笑,指尖在账册上“蜀锦入库”的字样上轻轻点了点:“好话听听就好,不必当真。他们今日感念本宫的恩惠,明日若是犯了错,本宫该罚还是要罚。在后宫之中,只靠严苛的规矩,只能让宫人表面顺从,却不能收服人心;而只靠恩惠,又会让宫人防备松懈,失了敬畏。唯有恩威并施,既让他们怕规矩,又让他们念恩惠,才能让启祥宫真正安稳。”

  澜翠站在一旁,看着金玉妍指尖划过账册上工整的字迹,躬身应道:“娘娘说得是,奴婢先前只想着‘赏要赏得痛快,罚要罚得彻底’,却忘了这中间的分寸。往后奴婢跟着娘娘,定好好学着拿捏这规矩与恩惠的火候。”

  金玉妍抬眼,见澜翠眼神里满是认真,便将账册推到她面前,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处,李嬷嬷把上月失窃的蜀锦、珍珠都在‘待追查’一栏标了红,又在旁边附了备注,说已托内务府的人盯着刘忠宫外的住处。这便是尽心——她知道本宫虽没明说要追赃,却也没放下这事。你往后管人事,也要学她这般,不仅要听宫人的话,还要懂本宫没说出口的心思。”

  澜翠连忙凑过去,顺着金玉妍的指尖看去,果然见账册边角处有一行小字:“刘忠外宅在城南胡同,已托内务府刘总管派小太监盯守,暂无异动。”她心里暗自佩服——李嬷嬷不仅把库房管得井井有条,还能留意到这些细节,难怪娘娘放心把库房交给她。

  正说着,殿外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娘娘,张公公守完宫门了,说有今日的出入登记册要呈给您过目。”

  金玉妍抬眉,对澜翠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张全便捧着一个蓝布封面的登记册走进来。他今日换了身干净的灰布太监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见了金玉妍,先是规规矩矩地跪地行礼:“奴才张全,参见娘娘。这是今日宫门的出入登记册,从卯时到酉时,所有进出人员、物件都记在上面了,请娘娘过目。”

  澜翠接过登记册,翻了几页,见上面字迹工整,每一笔都标得清清楚楚——“卯时三刻,内务府小太监送桂花糕一盒,登记人:小福子;巳时一刻,钟粹宫宫女送陈嫔手信一封,登记人:小福子;未时二刻,裁缝房师傅来取云锦,登记人:张全……”连送东西的太监宫女姓名、物件数量都没遗漏。

  “做得不错。”金玉妍扫过登记册,目光落在张全身上,见他虽站得笔直,却还是难掩几分拘谨,便放缓语气,“你守了一日宫门,也累了,坐下说话吧。”

  张全愣了一下,连忙摆手:“奴才不敢!奴才是奴才,哪有资格在娘娘面前坐下!”

  “让你坐你就坐。”金玉妍指了指殿角的椅子,“本宫有话问你,站着说话不方便。”

  张全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椅子旁,半个屁股挨着椅边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连头都不敢抬。澜翠端来一杯茶水放在他面前,他连忙起身道谢,又规规矩矩地坐下。

  “今日宫里的事,你都听说了?”金玉妍开门见山。

  张全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连忙点头:“回娘娘,奴才听说了——听说娘娘赏了小翠姑娘五十两银子和一匹松江棉布,还没罚她私自通信的错。”

  “你觉得本宫做得对吗?”金玉妍追问。

  张全连忙放下茶杯,躬身道:“娘娘做得极对!小翠姑娘母亲病重,实属可怜,娘娘体恤她,是仁慈;但娘娘也没废了宫规,只是酌情处理,是明事理。奴才先前被降职时,心里还颇有微词,觉得娘娘年轻,不懂体恤奴才,如今想来,真是糊涂透顶!”

  他说着,声音渐渐高了些,带着几分愧疚:“奴才在库房当差十几年,自认经验老道,却没发现刘忠偷配钥匙、私拿物件的事,是失职;娘娘没把奴才送慎刑司,只是降职守宫门,已是天大的恩典。这几日守宫门,奴才看着宫里人都尽心干活,没人敢偷懒耍滑,才明白娘娘先前整顿宫苑,不是苛待下人,是为了让启祥宫安稳——跟着这样的主子,比跟着刘忠那样只会克扣月钱、利用下人的奸猾小人强百倍!”

  金玉妍听着,嘴角露出一抹浅笑:“你能明白就好。本宫罚你,是因为你失职;但本宫留你,是因为你在宫里当差多年,熟悉规矩,也懂分寸。往后你守宫门,若是发现有可疑人员进出,或是有人想私递物件,不用怕得罪人,直接来告诉本宫和澜翠。”

  张全连忙起身,重重磕了个头:“奴才谢娘娘信任!奴才定当尽心守好宫门,绝不让任何可疑之人、可疑之物进出启祥宫!若是有半点差池,奴才任凭娘娘处置!”

  金玉妍挥挥手,让他退下。看着张全挺直的背影,澜翠笑着道:“娘娘这几句话,算是彻底收服了张全的心。往后有他盯着宫门,咱们也能省不少心。”

  “人心都是慢慢焐热的。”金玉妍重新拿起账册,“张全是老狐狸,但若能用好,比十个小福子都管用。你明日去内务府时,顺便问问刘总管,最近各宫有没有空缺的管事太监差事,若是有合适的,给张全留意着——不用太好的差事,外殿管事就行,让他知道,只要好好干,本宫不会一直把他放在守宫门的位置上。”

  澜翠恍然大悟:“娘娘这是给张全画了个‘饼’,让他有盼头,才会更尽心。奴婢明日一早就去内务府,定给张全寻个合适的差事。”

  夕阳渐渐西沉,将内殿的窗纸染成一片金红。金玉妍让澜翠把账册收好,又嘱咐她明日赴慈宁宫的准备——衣裳要选藕荷色的云锦常服,既不张扬,又显气色;给太后的礼物,选李朝进贡的高丽参和一盒手工绣的兰草帕子,高丽参补身,帕子精致,都是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