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决绝裂帛碎前盟-《路灯下遇见你》

  顾长钧那句“婚约已解除”,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沈如晦心中激起的惊涛骇浪,久久未能平息。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熟睡的念雪,心乱如麻。

  震惊过后,是更深的茫然与一种近乎恐慌的清醒。

  他做到了。用如此激烈的方式,斩断了与苏家的联姻。这绝不仅仅是口头上的宣告,背后必然伴随着权力的博弈、利益的割舍,甚至可能是引火烧身的巨大风险。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念雪?还是……为了她?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她无法承受这样的“为了”。过往的伤痕太深,血书的诅咒太烈,她早已不敢再对这个人抱有任何期待。他的每一次靠近,每一次示好,在她看来,都像是包裹着糖衣的毒药,是更高明、更残忍的禁锢手段。

  他以为解除了婚约,她就会感恩戴德,就会忘记过去的一切,重新投入他的怀抱吗?

  不。

  绝不可能。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便是永久的沟壑。碎掉的玉,如何能重圆?断掉的发,如何能再续?

  她抬起头,看着梳妆台上那面模糊的铜镜,镜中的女子脸色苍白,眼神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绝对不能。顾长钧今日能为她(或许是吧)做到这一步,他日就能用更强势的手段将她捆绑。所谓的“自由”,在他划定的范围内,从来都是虚假的。

  苏家婚约的解除,非但没有让她感到安全,反而像是一道最后的催命符,让她清晰地意识到,必须尽快离开!趁着他与苏家决裂、局势未稳,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可是……念雪还那么小,她能带着她再次踏上吉凶未卜的逃亡之路吗?上一次的惨痛经历如同噩梦,她真的有能力保护好女儿吗?

  两种念头在她脑中激烈交战,几乎要将她撕裂。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沈如晦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收紧手臂,警惕地看向房门。

  “沈小姐,”是陈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少帅命我给小姐送些东西过来。”

  沈如晦沉默着,没有回应。

  陈铭等了一会儿,似乎是得到了默许,轻轻推开门,但没有进来,只是将一个小巧的锦盒放在了门内的矮几上,便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细心地带上了门。

  沈如晦的目光落在那锦盒上。那是一个紫檀木雕花盒子,样式古朴,与她妆奁里那些顾长钧后来命人打造的、镶嵌着宝石的华丽盒子截然不同。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几乎是挪动着僵硬的步伐,走到矮几前,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盒子。

  里面没有珠宝,没有首饰。

  只有两样东西。

  一样,是当初她决绝断下、被他拾起的那一缕青丝,被一根红色的丝线仔细地捆着,静静地躺在丝绒垫上。

  另一样,是那枚被她摔碎、此刻却被用金箔沿着裂纹仔细镶嵌、拼接起来的羊脂白玉佩!金丝沿着蜿蜒的裂痕游走,像是给破碎的过往强行镀上了一层华丽而脆弱的修补痕迹,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执拗的悲凉。

  而在那枚金镶玉的玉佩旁边,还压着一张折叠的素笺。

  沈如晦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她拿起那张素笺,展开。

  上面是顾长钧那熟悉而冷硬的字迹,只有寥寥数语,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青丝可续,碎玉可补。

  旧盟已毁,新诺方立。

  顾长钧此生,唯沈如晦一人。

  若你不愿,此心亦不改,此诺亦不收回。

  但求你……给念雪,一个名正言顺的父亲。」

  最后一句,笔迹似乎有瞬间的凝滞,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

  沈如晦看着那几行字,看着那缕断发,看着那枚用金子强行弥合却依旧裂痕狰狞的玉佩,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酸楚和荒谬感直冲头顶!

  他这是什么意思?!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来证明他的“悔过”和“深情”吗?!用念雪来绑架她,让她为了女儿,接受这被强行修补的、充满裂痕的关系?!

  “嗬……”她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哽咽,猛地将那张素笺揉成一团,连同那枚金镶玉的玉佩,狠狠摔在地上!

  “顾长钧!你休想!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你以为这样就能抹杀一切吗?!”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嘶哑地低吼,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

  她跌坐在地,看着地上那团皱巴巴的纸和那枚再次滚落、金箔边缘甚至有些翘起的玉佩,心中一片冰冷的绝望。

  他越是如此,她越是害怕。他的偏执,他的不顾一切,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她必须离开!必须!

  可是……“给念雪一个名正言顺的父亲”……

  这句话,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她内心最柔软、最无法割舍的地方。

  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