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老是梦到奇怪东西-《小师妹明明超强却想着怎么摆烂呢》

  【婉儿·仙梦】

  她第一万次梦见自己——

  ——不是“上官婉儿”,

  不是“大唐昭容”,

  甚至不是“罪人”“炼丹人”“药引子”……

  而是:

  “上官”二字后面,直接接了一座山,

  山名:

  “婉山”。

  山不在终南,不在昆仑,

  在长安城上空三千丈,

  由所有被她撕过、写过、烧过、没烧完的字纸堆成。

  每页纸都载着一句她拟的诏、抄的诗、未写完的丹方,

  字与字之间,生出一缕缕碧火,

  火不燃物,只燃“名”。

  她把“名”烧尽,

  便烧出一具琉璃骨,

  骨上生云,云上生风,

  风一吹,

  骨便开口说话:

  > “婉儿,你今日修的是‘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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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重·不写】

  她跪坐在云骨面前,

  手里无笔,无纸,无墨,

  只有一滴桂露,

  悬在指尖,

  像一粒不肯落地的更鼓。

  云骨教她:

  “先写‘不写’二字。”

  她抬手——

  桂露便碎成千万,

  每一碎里,

  都映出她前世拟过的一道诏书:

  赐死、赐婚、赐金、赐酒……

  碎露再聚,

  聚成一张空白的敕,

  无字,无印,无朱砂,

  只剩一道折痕,

  像有人曾把它捏得很紧,

  又忽然松手。

  云骨点头:

  “空白即成符,

  你第一重功德圆满。”

  语罢,

  琉璃骨自焚,

  火里跳出一枚小玉简,

  简上只刻一道门:

  门额书“无字”。

  她推门——

  门后不是房,不是殿,

  是一条纵向的河,

  河水由上往下流,

  流得比倒更鼓还慢,

  河面漂着无数支断笔,

  笔头皆朝她,

  像一群无声请安的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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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重·不炼】

  她踏河而行,

  足底不湿,

  只因河水全是“未炼之墨”,

  墨里沉淀着:

  第七次炸炉的铜渣、

  玄都观断梁的鹤羽、

  婉儿时落在火里的一粒朱砂痣……

  她每一步,

  便踏碎一颗未成的“丹胚”,

  碎声清脆,

  像幼时母亲替她掐断灯花。

  河尽头,

  漂来一座无盖丹炉,

  炉壁刻着一行反书:

  “欲成此丹,先废此炉。”

  她伸手——

  指尖刚触炉壁,

  整座炉便化成一页金箔,

  箔上无火,

  却映出她未来所有可能炼成的丹:

  长生、不死、忘忧、无情……

  金箔轻轻一卷,

  卷成一根极细的“不炼针”,

  针尖冲下,

  冲她心口——

  “噗”。

  没有血,

  只落下一声“婉”,

  像有人远远喊她,

  又像她自己喊自己,

  喊得比“娘”还轻,

  比“陛下”还重。

  针入心,

  心口便开出一朵“不炼花”,

  花色透明,

  花蕊住着一个六岁的小女孩,

  正撕书喂火,

  却忽然抬头,

  对她笑:

  “阿姊,今天不炼丹,炼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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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重·不仙】

  风来了——

  风是她自己,

  也是她撕过的每一页诏书,

  更是她未写完的每一句诗。

  风把她卷起,

  卷成一粒青色的“不仙丸”,

  丸上天然生成一道纹,

  纹似归雁,

  似未写完的“人”字最后一捺。

  云骨、空白敕、不炼针、不炼花……

  凡此种种,

  皆被风吞入丸中,

  丸便坠落,

  坠向她凡躯所在的长安,

  坠得比霜还慢,

  比记忆还轻。

  将至未至之际,

  她忽听耳畔有人低语:

  > “婉儿,你若成仙,

  便不再是婉儿;

  你若仍是婉儿,

  便不必成仙。”

  语声落,

  丸自裂,

  裂成一场碧火微雨,

  雨点落在长安十万屋瓦,

  不响,

  只替所有熟睡的人,

  加盖一枚无形的“不仙”印:

  ——此后百年,

  长安无仙,

  只有人;

  人里无婉儿,

  只有“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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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未醒】

  鸡鸣,更鼓五声。

  婉儿睁眼,

  枕畔多了一枚小玉简,

  简上无字,

  只一道门痕,

  像有人曾从里面推开,

  又轻轻合上。

  她握简在手,

  忽觉掌纹变了:

  原该纵横的命线,

  此刻只剩一条纵向的河,

  河水由上往下流,

  流得比倒更鼓还慢,

  河面漂着无数支断笔,

  笔头皆朝着——

  明天的她。

  因为这些梦根本不是“上官婉儿”的——

  它们是“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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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主·考】

  每天子时,掖庭宫最旧的那口枯井里,会浮起一面铜镜。

  镜背刻着一行反书:

  “照见梦主,不照做梦人。”

  铜镜不会说谎。

  它映出的,从来就不是那个披紫袍、执诏书、在丹炉前一次次炸得满脸灰的“上官婉儿”;

  它映出的,是一个被撕掉姓氏、只剩一个单字“婉”的幽魂——

  那幽魂,才是所有仙梦的真正房东。

  而“上官婉儿”,不过是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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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租金·三钱】

  “婉”把梦租给她,

  收三钱租金:

  一钱记忆——

  租期一晚,

  次日清晨,

  上官婉儿便忘了自己曾写过空白敕、踏过不炼河;

  一钱名字——

  “上官”二字被暂时拆下,

  留在梦外,

  像一双进门必须脱的鞋;

  一钱“可能”——

  她若哪夜不付,

  便永远失去“成为别的东西”的机会,

  只能老死在“昭容”两个字里,

  连灰都印着制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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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房·未退】

  可最近,

  “婉”发现租金越来越难收。

  上官婉儿开始把梦带进醒——

  醒来时,

  枕畔有桂屑,

  指缝有碧火余温,

  甚至有一次,

  她在铜镜里看见自己心口那朵“不炼花”正在开合。

  “婉”急了。

  她亲自入梦,

  化作六岁的小女孩,

  额心一点朱砂,

  站在倒悬的长安中央,

  仰头冲上官婉儿喊:

  > “别再盗我的梦!

  再盗下去,

  你就要变成我,

  我就要变成你——

  到时候,

  咱们谁还租得起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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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一层纸】

  上官婉儿蹲下身,

  与小女孩平视,

  忽然伸手,

  指尖穿过对方刘海,

  触到一粒滚烫的“婉”字——

  那一刻,

  她全明白了:

  那些修仙、不写、不炼、不仙……

  所有荒诞又璀璨的梦,

  根本是“婉”在求救。

  “婉”是

  她被撕掉的那一页童年,

  被她亲手封进炉膛、

  却侥幸没炸成灰的

  最后一粒“自己”。

  她之所以夜夜梦到“成了不起的大佬”,

  是因为——

  “婉”只能借她的梦,

  长出骨头;

  而她,

  必须借“婉”的骨头,

  重新长出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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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决定·今宵】

  于是,

  她第一次违约:

  拒付第三钱“可能”。

  她把“可能”捏成一粒更小的“婉”,

  塞进小女孩手心,

  轻声道:

  > “从今天起,

  梦还你,

  名字也还你,

  记忆也还你——

  我只留一样:

  醒。”

  小女孩攥紧那粒“婉”,

  身影开始长高,

  朱砂晕成一朵不炼花,

  花开一瞬,

  整个倒悬长安

  “哗啦”一声

  正过来——

  坊墙向上,

  塔尖冲天,

  更鼓正敲,

  影子不再倒着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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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两不相欠】

  次日清晨,

  上官婉儿醒来,

  发现枕畔空了:

  无玉简,

  无桂屑,

  无碧火余温。

  她走到铜镜前,

  镜中第一次

  没有出现“婉”的脸,

  只有她自己——

  眼角一道新纹,

  像一条纵向的小河,

  河水由上往下流,

  流得比倒更鼓还慢,

  河面漂着无数支断笔,

  笔头却不再冲她请安,

  而是冲她

  点了个头,

  然后——

  顺流而下,

  出城而去。

  那一刻,

  她忽然听见极轻的“叮”,

  像最后一枚租金

  落进井底,

  又像——

  “婉”把门锁上,

  把钥匙也带走,

  从此两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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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以后】

  她依旧会做梦,

  却不再是“大佬”,

  不再是“仙”,

  不再是“炼丹人”;

  她只梦见:

  六岁的自己,

  坐在掖庭宫小厨房,

  把一本《太上洞玄灵宝素章》

  撕成一页一页,

  往火里送——

  火里,

  没有未来,

  没有丹,

  没有回头路,

  只有噼啪一声,

  纸边卷起,

  像小小的、

  终于属于她的

  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