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甲子荡魔-《晚唐持卷人》

  “主公,北边倒是已有消息传来。根据当地乡野传言,应当是上百年以前,那里曾爆发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有恐怖存在于虚空之中交锋,致使山川崩塌,江河改道,生灵涂炭!”

  丘处机肃然出声,面色凝重如铁,颌下长须无风自动,手中玄霄剑似是感应到他心绪激荡,剑鞘之内隐隐传来龙吟般的震颤。那般能够破碎虚空、移山填海的无上威能,放眼如今的大唐江湖,即便是意形境巅峰的绝世强者也难以企及,以他们涿州如今的势力,怕是连对方随手一击都难以抵挡,此番消息,无异于惊天之变,直叫人通体生寒。

  朱睿闻言,陡然倒吸一口凉气,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虚空交手?山川崩塌,江河改道?这等毁天灭地的威势,已然超出了他对大唐武道的认知极限,即便是传说中破碎虚空、羽化飞升的陆地神仙,恐怕也难有这般翻江倒海的能耐。

  这究竟是什么等级的存在?

  毫无疑问,绝对远超了如今大唐最巅峰的意形境强者!朱睿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深知大唐武道昌盛,江湖之中藏龙卧虎,但能达到这等境界的,已然不能以寻常武者视之,或许是上古传承的仙人,亦或是超脱凡俗的神魔之流。

  “消息可曾确定?”

  朱睿眉头紧蹙,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这则消息对他而言绝非吉兆,涿州地处卢龙辖区要冲,北邻契丹部落联盟,一旦北边那被封印的恐怖存在出世,涿州首当其冲,日后怕是难逃波及,甚至有城破人亡之险。

  丘处机缓缓点头,目光愈发凝重,沉声道:“基本可以确定。贫道已派遣全真弟子深入北边雾灵山一带探查,历经月余,寻得些许残缺古籍与山壁壁画,其上所载皆是当时大战情景。那一战,在当地古籍中被称之为‘甲子荡魔’,传言是上古侠士联合正道宗门,为封印绝世魔物而战,战况之惨烈,可谓天地同悲,日月无光!”

  “甲子荡魔?”

  朱睿低声喃喃,心中疑窦丛生。莫非弥勒教一直觊觎北边雾灵山一带,其真正目的便是这被封印的魔物?可历经千年岁月流转,纵使是金石也早已腐朽风化,什么样的存在能够跨越千年时光,依旧留存于世,甚至还能让弥勒教这般势力趋之若鹜?

  他目光变幻不定,暗自思忖。以他如今涿州的势力,尚且能查到这些线索,想必在长安朝廷之中,或是那些传承千年的宗门世家之内,这“甲子荡魔”的往事,未必是什么不传之秘。只是不知朝廷对此究竟是何种态度,是早已布下严密防范,还是对此一无所知,任由弥勒教在北边肆意妄为?

  长安城五凤楼内,贵宾室雕梁画栋,陈设雅致,案几上香茗袅袅,氤氲出淡淡的茶香。一道动听的女子声音如百灵鸟轻啼,清脆悦耳,打破了室内的静谧:“万公子,这已是你我第五次见面了吧?”

  “裴姑娘,每次相见皆承蒙姑娘盛情款待,万某不胜荣幸。”

  万炎里微微颔首,目光平静无波,如古井深潭,淡淡注视着对面容颜绝世、身姿曼妙的女子。他确实与这位裴姓女子见过四次,但彼此不过是萍水相逢,并无深交,对方这般频频相邀,倒让他有些不解,甚至隐隐觉得几分困扰。

  “万公子,前四次小女子盛情相邀,公子皆是婉言拒绝,不知此次公子能否松口应允?”裴灵汐捂嘴轻笑,素手白皙如玉,三千青丝松松盘起,点缀着几颗圆润珍珠,姿容绝美,顾盼之间,自有一番动人风情,“若公子肯屈就于裴氏麾下,无论何种要求,小女子皆可答应,便是要裴氏半数产业,也无不可!”

  万炎里轻轻摇头,语气平淡无波,不起半分涟漪。纵使知晓对方来头极大,背后的裴氏乃是大唐望族,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势力雄厚至极,可这与他又有何干?他万炎里一生所求,唯有武道巅峰与自在逍遥,不愿受世俗权势束缚,更不想出仕效力,卷入朝堂纷争,旁人纵是权势滔天,也休想勉强于他。

  “多谢姑娘抬爱,但万某无意出仕,姑娘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说话直接坦率,没有半分委婉,径直明言拒绝,毫无转圜余地,语气之中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坚定。

  “公子先别急着拒绝。”裴灵汐笑意盈盈,黛眉弯弯,琼鼻小巧精致,语气带着几分笃定,眼中闪过一丝智珠在握的光芒,“听说公子一直四处寻觅‘焚天婆罗花’,此花乃火属性修士至宝,可遇而不可求,小女子费尽心力,手中正巧寻得一株,愿以此花相赠,只求公子能再考虑一二。”

  为了招揽万炎里,她可谓费尽心机。大半年前,她便从珍宝阁掌柜口中得知,万炎里一直在寻找焚天婆罗花,甚至多次亲往珍宝阁打探消息。虽与万炎里仅有四次交集,但第一次见面时,仅凭寥寥数语的交谈,她便断定此人绝非寻常之辈,胸中必有丘壑,见识更是远超常人,是难得一见的大才。

  故而四次被拒,她依旧毫不灰心。大才之人多有傲骨,这一点她早有预料。接触越多,她便越发敬佩万炎里的才识与心性,更坚定了要将他招揽到裴氏麾下的念头,甚至觉得,即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姑娘,焚天婆罗花我虽需要,却非必得之物。”万炎里面色依旧平静,淡淡出言,语气之中没有半分动摇,“此花虽能助我精进火属性功法,但若是以出仕为代价换取,万某断然不会应允。劳烦姑娘费心了。”

  说完,他便起身抱拳,不再多言,转身飘然离去,身影洒脱飘逸,没有半分留恋,仿佛那株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焚天婆罗花,在他眼中不过是寻常草木。

  裴灵汐望着万炎里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黛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化为深深的赞赏。这般不为外物所动、坚守本心的品性,越发让她觉得此人值得招揽,心中的念头也愈发坚定。

  “小姐,此子太过不识抬举!”在她身后,一名原本微微佝偻着腰身、看似普普通通的老者,陡然身躯站直,双目射出凛冽寒光,语气冰冷刺骨,周身散发出磅礴浩瀚的气势,仿若一座沉睡万古的高山骤然苏醒,威压逼人,“五次拒绝您的盛情相邀,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老仆这就去将他擒来,打断他的双腿,看他还敢不敢这般狂妄,任由小姐处置!”

  他家小姐乃是裴氏二小姐,身份尊贵无比,才情容貌更是冠绝长安,这万炎里不过是一介无依无靠的布衣修士,竟敢三番五次拒绝小姐的美意,当真不识好歹!

  “不必。”裴灵汐收敛笑容,表情平静,淡淡开口,语气之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此子表面看似平和温润,骨子里却傲气十足,目光始终平静无波,显然是不将天下人放在眼中。观其言行举止,才识极为渊博,绝非寻常山野修士,背后定然有高人指点,甚至可能是某个隐世宗门的传人,不可贸然动他。”

  她心思缜密,深知越是有傲骨的大才,越是不能强求,只能徐徐图之,若是强行逼迫,反而会适得其反,甚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是,小姐。”

  老者闻言,不敢有丝毫违抗,连忙收敛周身磅礴的气势,躬身应道,再次恢复成那副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模样,仿佛刚才那气势惊人、威压四方的强者并非是他。

  “陈掌柜。”裴灵汐的声音淡然响起,传至贵宾室之外,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吩咐之意。

  “小姐,有何吩咐?”

  很快,一名身着锦袍、面容精明的中年掌柜小心翼翼地踏入房间,躬身立在一旁,神色恭敬至极,连头都不敢抬。

  “听说最近涿州朱府的势力增长十分迅速?”裴灵汐目光流转,双眼如清泉般清亮,看向中年掌柜,轻声问道,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探寻。

  “回小姐,朱府最近确实势力急剧膨胀,扩张之势极为迅猛。”陈掌柜连忙躬身回道,将自己所知的情报一一禀明,不敢有丝毫隐瞒,“朱府不仅有罡气境强者谢逊加入,更是在大肆招兵买马,全力打造东华营。虽目前东华营人数不算太多,但皆是精挑细选的勇士,再加上全真弟子的辅佐,实力不可小觑。此外,朱府还带领涿州百姓开垦良田,广纳天下工匠,组建涿州商社,囤积粮草军械,其意图虽尚不明确,但这般大规模扩张,已然引起了周边州府的注意。”

  “而且,罡气境强者谢逊已获封瀛州兵马使,大半个月前,他率领明教教众一举拿下瀛州,原瀛州兵马使王氏一族因负隅顽抗,被尽数屠灭,朱府的势力由此再添一分,如今已然成为卢龙辖区内不可忽视的一方势力。”

  裴灵汐轻轻点头,挥手示意陈掌柜退下。她略一沉思,便已明白长安朝廷内诸公的意图。无非是想借封官之机,挑拨朱府与谢逊的关系,让他们互生嫌隙,相互制衡,坐收渔翁之利。只是不知这计策能否奏效,不过想来朝堂之上的诸位大人也不会太过在意,朱府与谢逊无论是否反目,都只是一方小型势力,终究翻不起太大的风浪,无关大局。

  就在她沉思之际,陈掌柜却去而复返,脸上带着几分苦涩与为难,小心翼翼地小声禀报:“小姐,崔少爷来了,此刻正在楼下大厅等候,说一定要见您。”

  裴灵汐秀眉顿时皱紧,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奈与厌烦。纵使她身为裴氏二小姐,家世显赫,面对此人也毫无办法。这崔应龙就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纠缠不休,实在令人头疼!

  “让他进来吧。”

  裴灵汐长叹一声,挥了挥手,语气中满是不耐,却又无可奈何。她深知崔应龙的性子,若是今日不见,他定然会在五凤楼外大吵大闹,到时丢人的还是裴氏的脸面。

  陈掌柜识趣地退下,心中暗自嘀咕。他实在不明白,崔少爷这般好的条件,小姐为何就是不答应他的追求?崔应龙乃是天柱山万刀门门主的第三子,家世显赫,实力强横,在大唐江湖中地位尊崇,丝毫不逊于那些世家嫡系子弟,而且对小姐更是痴心一片,为了追求小姐,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这般良配,实属难得,小姐为何就是不懂得珍惜?

  “哈哈,灵汐,没想到在这里又能遇上你,当真是缘分匪浅啊!”

  没多久,一声爽朗却带着几分轻佻的大笑声传来,崔应龙手摇折扇,面容俊朗,身着一袭极为华贵的紫色锦袍,腰束玉带,上面镶嵌着数颗罕见的明珠,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双手十指之上,佩戴着十枚样式各异、流光溢彩的指环,脖颈之上,更是挂着四五枚晶莹剔透的挂坠,层层叠叠,耀眼夺目,生怕旁人不知其家底丰厚。

  任谁见了,都要目瞪口呆;若是识货之人,更要瞠目结舌。这十枚指环,每一枚都是万刀门门主耗费极大代价,从大唐境外寻来的护身至宝,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威力无穷;脖颈上的挂坠亦是罕见的奇珍异宝,各有妙用,有的能解毒,有的能防御,有的能提神。

  看着崔应龙这般满身华贵、生怕旁人不知其富贵的烧包模样,裴灵汐便感到一阵无言以对,心中更是生出几分厌恶。这家伙浑身上下都挂满了护身宝物,简直就是一副移动的乌龟壳,纵是有人想伤他,也难如登天。可这般行事风格,实在与她心中向往的侠士风范相去甚远,也难怪她对其毫无好感,甚至避之不及。

  “确实很巧,这已是第五次了。”

  裴灵汐淡淡出声,脸色平静无波,心中却是暗自腹诽。不能打,不能骂,又甩不掉,也只能任由他这般跟在身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