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毫无诚意-《晚唐持卷人》

  “主公,幽州傅家送来一张帖子。”

  这日天光正好,朱府庭院中草木葱茏,朱睿正凝神演练剑法,神情专注至极,周身九阳真气如大江奔涌,引得天地间星辰之力纷纷汇聚,萦绕于长剑之上,道道剑光闪烁不定,寒芒四射,锐利无匹。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同归三式的精妙奥义,刚柔并济,时而如雷霆万钧,时而如流水潺潺,气势如虹,直欲破风而去。

  旁边一名八尺男儿漠然站立,眼神坚定如铁,身着一身玄色劲装,布料上暗绣着细碎纹路,面容普通无奇,却自有一股内敛的锋芒,腰间悬挂着一柄古朴匕首,鞘身无华,却隐隐透着森寒之气,正是召唤而出的侠义刺客孟星魂。他此刻正静立一旁,细心观看朱睿的剑招,目光如电,能精准捕捉到每一处细微破绽,偶尔微微颔首,适时出声提点一二,语气平淡无波,却字字珠玑,皆是剑道中不传之秘。

  高万禄表情凝重,大步流星从回廊走来,眉头紧紧皱起,仿佛心头压着千斤巨石,他走到朱睿身前,恭敬一礼,压低声音禀报。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一旁的孟星魂,心中暗自怪异——明明此人就静静立在那里,气息平稳,可稍不留意,便极易将他忽略,仿佛他与周遭的草木、光影融为一体,毫无存在感可言,宛如一道虚影。

  这种诡异的感觉自从三日之前见到孟星魂时便时常出现,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起初他还怀疑是自己年事已高,精力衰退,记忆也变得模糊,可这几日来,唯有面对孟星魂时才会有此异状,面对府中其他人时却一切如常,他这才惊觉,此人绝非寻常之辈!

  孟星魂周身毫无半分气势外泄,看似与街头巷尾的凡夫俗子无异,可主公朱睿却时常放下身段,向他请教剑法之道,连长春真人丘处机这等罡气境强者,见两人探讨武学,也会自觉退让三分,不愿上前打扰。这般情景,怎能不让高万禄心中惊疑不定,暗自揣测孟星魂的来历与实力,只觉此人深不可测,如渊如海。

  呼!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庭院,满空剑光骤然消散,朱睿手腕轻抖,长剑顺势归鞘,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面色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套威力无穷的剑法只是随意挥舞了几下,伸手接过高万禄手中那枚镶嵌着道道金丝、边缘缀着珍珠的帖子,帖子入手微沉,用料考究,一看便知出自名门望族。

  片刻之后,朱睿将帖子缓缓收起,嘴角勾起一抹轻笑,从容出声:“这卢龙军辖区的几大家族,盘踞一方多年,向来目中无人,如今看来是察觉到涿州的崛起之势,心中感到害怕了。此番邀约,名为叙旧,实则试探,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会。”

  “主公所言极是。”高万禄恭敬回应,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慨,“卢龙军辖区地处北疆,常年受契丹、南诏滋扰,武道水准本就落后于中原,通脉境高手便已是站在顶层的存在,能号令一方。如今谢大侠威名赫赫,瀛州一战屠灭王氏满门,手段雷霆,震慑四方,这些家族向来抱团取暖,见我涿州势力一日强过一日,再不联合起来有所行动,才是怪事一桩!”

  朱睿缓缓点头,傅家的打算他岂会不知?无非是见涿州在短短数月内,收服瀛州,招兵买马,开垦良田,势力膨胀过快,心生忌惮,想要借着这次幽州之约,试探他的虚实,摸清涿州的真正战力,甚至暗中设下陷阱,联合其他家族的力量,妄图打压涿州的发展,将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扼杀在摇篮之中。只是可惜,任凭他们机关算尽,最后也依然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今外界只知晓谢逊乃是罡气境强者,手持屠龙刀,战力无双,却不知丘处机的实力丝毫不差,甚至在道家功法的精妙与持久力上还要更强一分!两人联手,再搭配麾下明教教众与全真弟子组成的锐金大阵,阵法相生相克,威力倍增,绝对能够发挥出罡气境中阶的强悍实力,远超外界的预估与情报。

  更不用说,他身边还有孟星魂这位顶尖刺客。孟星魂的潜伏追踪之术天下无双,能于无形之中取人性命,腰间的鱼肠剑更是上古名刃,吹毛可断,锋利无匹。若真有人敢在邀约中暗中动手,恐怕还未靠近他身前三尺之地,便已沦为剑下亡魂,连自己是如何死的都不知晓!

  “高伯,回复傅家,七日之后,幽州之约,本座定准时到达。”

  朱睿微微笑起,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轻声吩咐。此次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瞧瞧卢龙军辖区的这些兵马使、世家大族,到底都是什么样的货色,是真有几分能耐,还是只会仗势欺人、虚张声势!至于这邀约是否乃是鸿门宴?他丝毫不担心。有谢逊、丘处机和孟星魂这三位顶尖高手在侧,除非对方能出动数位罡气境高阶的强者,布下天罗地网,否则他尽可高枕无忧,来去自如!

  而罡气境高阶强者地位何等尊贵,在大唐江湖中皆是赫赫有名之辈,要么隐居深山潜心修炼,要么为朝廷或顶级宗门效力,享受无尽尊崇,又岂是区区卢龙军辖区的几个家族所能请动的?就算他们倾家荡产,恐怕也未必能请得动一位!他倒要看看,这些人到底准备了什么样的阵仗,敢来捋他朱睿的虎须,自寻死路!

  高万禄点头应下,心中虽仍有几分担忧,毕竟对方人多势众,暗中或许还有埋伏,但一想起谢逊出手时那金毛雄狮虚影遮天蔽日的威势,以及丘处机施展七星聚气诀时东华帝君的异象,心中顿时安定下来。有这两位罡气境强者护佑,再加上那位神秘莫测、杀人于无形的孟星魂,别说一个小小的幽州之约,就算是深入龙潭虎穴,主公也能安然无恙,甚至反将对方一网打尽!

  “主公,还有一事。”高万禄躬身行礼,再次禀报,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五凤楼刚刚差人递了一张拜帖,言明今日下午,他们的主事小姐会亲自前来拜访主公,说是有要事相商!”

  “五凤楼?”

  朱睿面露诧异之色,眉头微微蹙起。他与五凤楼素无来往,朱府也从未与这等顶级商会有过半点交情,甚至连五凤楼的分号都未曾涉足过,此次对方突兀来访,究竟所为何事?是为了涿州的药材生意,还是另有所图?他微微摇了摇头,一时之间有些想不通其中关节。

  五凤楼乃是大唐排名前三位的大商会,底蕴深厚,背后势力盘根错节,错综复杂,据说有多方顶级势力共同掌控,其中不乏朝廷权贵与江湖大宗门,连长安朝廷都要给其三分薄面,不敢轻易招惹。在大唐境内的每座繁华城池,最热闹、最繁华的街道上,都能看到一座七层宝楼,雕梁画栋,鎏金镶玉,富丽堂皇,气势恢宏,那便是五凤楼的分号。

  五凤楼主营药材生意,上至千年灵草,下至寻常草药,无所不有,几乎占据了大唐七成的市场份额,垄断了大半的药材流通,每年的利润极为恐怖,财力雄厚到难以想象。不到万不得已,朱睿并不想得罪这等底蕴深厚、人脉广阔的大商会,以免给涿州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好,回告五凤楼的来人,今日下午,本座扫榻相迎,让他们的小姐尽管前来。”

  朱睿稍稍沉吟片刻,便直接吩咐道。不管五凤楼此行是何目的,是为了合作,还是为了试探,甚至是为了打压,他都无需畏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大唐乱世之中,唯有自身实力才是立足之本!虽然对于大唐的巅峰势力来说,如今的朱府还稍嫌弱小,如同一株刚刚破土而出的幼苗,但也绝不是可以任人随意欺凌、拿捏的软柿子!

  下午时分,朱府主厅之内,檀香袅袅,光影斑驳。朱睿带着淡淡的笑容,静静坐在主厅上首的太师椅上,神色平静,目光深邃如潭,仿佛能洞察人心。旁边丘处机一身月白色道袍,腰束玉带,威猛矗立,身躯雄壮挺拔,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一双眼眸炯炯有神,凛凛生威,周身散发出清越纯正的道家真气,隐隐有镇压全场之势,让人心生敬畏。

  主厅下首位置,一男一女分坐左右两侧的客座上。右侧女子体态优雅,身着一袭淡粉色长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容颜绝美,肌肤雪白如凝脂,吹弹可破,嘴角挂着一缕温婉微笑,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动人风情,给人如沐春风之感,正是裴氏二小姐裴灵汐。

  左侧男子身着一席紫色锦袍,袍角绣着金线流云纹,腰间束着镶嵌着硕大宝石的玉带,头颅微微抬起,下巴微扬,脸上带着一丝明显的不耐烦之色,手指无意识地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十指之上佩戴着一枚枚闪烁着各色彩光的指环,烨烨生辉,流光溢彩,一看便知价值连城,正是天柱山万刀门门主崔宏的第三子崔应龙。

  “裴姑娘,崔少爷,两位大驾光临,一路辛苦,当真让我朱府蓬荜生辉啊。”

  朱睿轻轻笑着,目光扫过眼前两人,心中暗自惊叹。说实话,他到现在都还有些意外,没想到五凤楼前来拜访之人,身份来头居然如此之大!一位是大唐九世家之一裴氏的二小姐裴灵汐,家世显赫,势力遍布朝野,门生故吏众多;另一位则是天柱山万刀门门主、大唐意形境巨头崔宏的第三子崔应龙!不管是裴氏这等世家大族,还是万刀门这等江湖大宗门,都是站在大唐最顶峰的势力,根基深厚,实力强横,远远超过了如今尚在发展中的朱府,双方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

  “你以为,谁想来你这偏远小城的朱府?”崔应龙翘着二郎腿,身子微微后仰,语气中满是不屑与傲慢,眼神中更是带着几分轻蔑,“要不是灵汐执意要来,本少爷岂会踏入这等穷乡僻壤之地?你朱府的门槛,粗陋不堪,还不配让本少爷亲自登门!若不是看在灵汐的面子上,本少爷早已转身离去!”

  他是谁?乃是万刀门门主的爱子,天之骄子,自幼锦衣玉食,出入皆是前呼后拥,仆从如云,就算是各州的节度使、府尹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不敢有丝毫怠慢,更别说朱睿这区区一个涿州兵马使了,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偏远地区的小角色罢了。

  裴灵汐无奈地轻叹一声,崔应龙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说话向来口无遮拦,她也早已习惯。她转头看向朱睿,仿佛没有听到崔应龙的无礼之言般,脸上依旧带着温婉的笑容,淡淡笑道:“朱兵马使,今日登门拜访,灵汐并无他意,也绝非有意冒犯。只是听闻大人威名,短短数月之内,便将一个原本破败的涿州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势力更是飞速增长,连瀛州都收入囊中,这般才能与魄力,让灵汐深感佩服。”

  朱睿有些古怪地看了崔应龙一眼,并未与他一般见识,毕竟对方身份特殊,真要撕破脸皮,对涿州并无好处。他只是轻笑道:“裴姑娘过奖了,不过是守着一方小城,做了些分内之事罢了,让百姓能吃饱穿暖,不受战乱之苦,本就是身为父母官的职责,何足挂齿?”

  “朱兵马使,灵汐如今忝为平原郡王府白虎堂副统领,奉命四处奔波,只为招揽天下贤才,为平原郡王效力,共护大唐河山。”裴灵汐目光柔和,笑意盈盈地看着朱睿,开门见山地道出此行目的,没有丝毫隐瞒,“不知朱大人可愿屈尊,在白虎堂挂职?也好少去灵汐一些奔波之苦,为大唐再添一分助力!”

  以她的慧眼与见识,自然能够看出朱睿确有才能,短短时日便让涿州势力大增,整顿吏治,操练兵马,绝非池中之物,日后定然能有一番作为。但与万炎里那般胸有丘壑、才识渊博、能定国安邦的大才相比,却还是颇有不如,故此她不愿多费口舌,直接出言邀约,并未表现出过多的诚意与热切。

  她如今真正急需的,乃是如万炎里般能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大才之辈!一般的贤才,对她而言并非十分迫切,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因此不管朱睿愿不愿意应允,她都并不是很在意,也不会过多强求。

  朱睿一怔,脸上露出一丝愕然之色,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竟是来招揽他的?穿越至大唐世界这么久,他一直低调发展,积蓄实力,从未想过会被如此顶级的势力注意到,更没想到会有人亲自登门招揽,这还是生平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他也敏锐地察觉到,裴灵汐对他似乎并不是势在必得,甚至带着几分随意。若是真正看重一位贤才,想要将其收入麾下,应当如三国时期的刘玄德拜访诸葛孔明一般,诚心诚意,再三恳请,尽显尊重才对。就算不至于三顾茅庐,屈尊降贵,起码也该起身相迎,表情带着些许激动与敬重,言辞恳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吧?

  可裴灵汐这般淡淡数语,语气平淡,毫无热切之意,甚至连起身都未曾起身,仿佛只是在随口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显然是对他并不是很在意,这邀约更像是一种随口的试探,或是一种施舍般的恩赐,而非真心实意的招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