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刀上结的怨,刀上了-《女将男兵》

  “明日端午,是不是,是不是歇一天?”

  布芙也觉得营里的训练该停一天了,再不歇,怕是要炸营,痛快应道:

  “那明日歇一天吧。”

  受众人之托办的事办成了,顾念成松了一口气。

  这时,晚上这顿药端了进来,顾念成接过药碗递到布芙面前,布芙犹犹豫豫不想接。

  “先放着,太烫,晾一会儿再喝。”

  顾念成猜测她是在找借口,不想喝药,更不想当着他的面喝药,转身告退,避了出去。

  出帐就见校场上聚满了人,正看“春景”呢。

  李大爪子比着手势:【成了没?】

  顾念成用手势告诉众人:【明天歇息。】

  众人狂喜,很想对天嗷叫一嗓子,又不敢出声,就把这喷涌而来的喜悦聚集在脸上,化成了一个个扭曲的鬼脸。

  布芙的影子,对着药碗已经瞅了半天,一动不动,似乎在琢磨着什么要命的事。

  忽的,一脚踩桌子,一手拿起药碗,深呼吸了好几次,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喝的相当豪迈。

  接下来的一连串动作就有些狗熊了,苦的乱蹦乱跳,就像脚下踩了刺。

  一手抓起水壶,一手抓起果子,喝一口水,啃一口果,在帐里来回的踱步,偶尔用袖子擦一下鼻涕。

  一碗药,苦成那个熊样子,兄弟们捧着肚子,无声的大笑着。

  端午节,对八营兄弟们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一个得来不易,能休息的节日。

  对布芙来说,更是个特殊的日子,哑六不在了,这世上只有布芙自己知道,这一天对于她的意义。

  一大早,布芙掀开门帘,帐外挂了一把艾蒿草,还有一个红纸叠的葫芦。

  小小的一个点缀,烘出了浓浓的节日气氛。

  也不知是谁挂的,还怪好看的,布芙很久没有沾染到这样的烟火气了,节日的气氛让人放松,又让人异常的珍惜。

  “布将军,这是今天日头还没出来,小的们去山泉那打来的。

  您用艾蒿洗洗脸,去去病气,早点好起来。”

  守卫稳稳的端来一盆水,上面飘着一层艾蒿叶。

  端午节这天,用艾蒿洗脸是北地的习俗,日头还没升起时采的艾蒿最好,辟邪祛病。

  “布将军,徐有财给你编了根五彩长命缕,让我给你送过来。

  他说咱全营就你一个女娃,一定把福气给拴住了。

  还让我叮嘱你,端午节后第一场雨,把五彩长命缕扔水泡里,随水冲走后,就会把灾祸全带走了。”

  一个兵颠颠的跑过来,献宝似的递给布芙一根五彩绳。

  编的歪七扭八的,一看就不是女人的手艺。

  布芙珍惜的戴上,左看看右看看,很不习惯手腕上多了个东西,碍事,还挺丑!

  不知不觉嘴角向上翘了起来,心里涌进一丝暖意。

  慢慢的,今天的一丝暖意,明天的一丝暖意,日后的丝丝暖意,在心中汇成了一股暖流。

  悄悄的,这股暖流,润物细无声的浸入心里最深处,化掉了防备和矛盾,将布芙彻底融进了八营这个土匪窝。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又理所当然。

  很久以后,布芙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何时把八营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又是何时把这一千号土匪当成了自己人。

  如果真要较真说清楚的话,那应该就是从这一天开始。

  自己人,在自己地盘,就意味着,可以放心的将后背交给他们;

  意味着,可以不用防备的放心睡大觉;

  意味着,不用板着一张假面示人,可以撒开性子和他们打交道。

  以这一天为界,布芙逐渐暴露了真本色。

  营里歇假,校场上空落落的,布芙的心也空落落的。

  每天不舞枪弄棒,还真不知道干点啥,提着刀,在帐前舞起来。

  顾念成拿着弓走出帐,蹲在平台一角,保养弓箭,看了布芙的刀法,不吝夸到:

  “布将军,好刀法。”

  布芙一见是那把硬弓,兴奋异常,刀也不练了,抬手一甩扔给了守卫。

  蹲在顾念成身边,看着他如何给弓做保养,狗腿的问:

  “大哥,打猎去?”

  顾念成瞥了一眼布芙,又瞥了一眼太阳,日头也没打西边出来啊?笑道:

  “不敢当,布大将军,您是我大哥。”

  “那你叫我大哥,我叫你小弟。”

  布芙耍无赖。

  顾念成噗呲笑出声。

  “忘了自己输了啥了?你一个大姑娘家的,脸皮咋这么厚!”

  布芙用胳膊肘怼了怼顾念成的肋条。

  “带我去呗?”

  顾念成嫌弃的往一旁挪了挪。

  “那你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会考虑一下。”

  布芙应:“行行行。你问吧。”

  顾念成问:“你耍的是个什么刀法?”

  布芙答:“不知道。教我的时候就没告诉我叫啥名。”

  顾念成又问:“那日你赢我的那套拳是什么拳?”

  布芙笑答:“呵呵,叫‘死缠烂打拳’。”

  这算个啥名字?

  顾念成被雷的无语,摇头苦笑,拿起弓走了。

  布芙追在后面急道:“你不说带我去吗?”

  顾念成也跟布芙学会了耍赖,狡猾一笑,说了句能气死人的话:

  “我说了,会考虑一下,我考虑的结果就是等你病好了再带你去。”

  嘿!耍人玩呢。

  雁窝台盛产大雁,顾念成箭术了得,很快满载而归。

  回营就见布芙帐门口堵了一群人。

  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拽过屠八斤就问:

  “咋了?”

  屠八斤忍着笑,脸憋的有点红,兴高采烈的答话:

  “营里吃粽子,一人一个,没带营正的份。

  她就偷了徐有财和李大爪子的。

  爪子追她,她就跑,边跑边吃,吃太快,肚子疼呢。”

  顾念成心急的撩开门帘,禁不住笑了,也没进去,就在门口这么看着。

  布芙坐在地上捧着桶,哇哇的吐着,呕的眼泪都出来了,愤恨的瞪着众人,那眼神的意思是:

  笑个屁,老子吐的没力气了,等缓过来再收拾你们。

  大家看热闹似的看着笑话,看笑话似的看着热闹,哄堂大笑。

  军医老马,夹着药箱,来的不紧不慢。

  顾念成急问:“咋治?”

  老马一点不着急,语气里带着些许嫌弃,慢条斯理的答话,:

  “布将军也太不听话了。

  特意告诉她今天不能吃粽子,本来风寒就没好,脾胃正虚弱的时候,这糯米做的东西吃下去肯定消化不了。

  听说布将军是边跑边吃的,那粽子里裹了红枣,她连枣核都没吐,吃的还极快,定然会腹痛。”

  囫囵吞枣啊!还囫囵吞粽子!

  顾念成不耐烦老马慢吞吞的样子,又问:“咋治?”

  老马深知顾念成的急脾气,立马改了个说话的路子,简洁的说:

  “吐完了,就好了。”

  兄弟们肆无忌惮的笑话着布芙,布芙没力气和他们贫嘴,专心的吐着。

  此后每餐,顾念成都亲自盯着布芙吃饭、喝药,直到痊愈。

  顾念成的呵护,让布芙有些恍惚,感觉哥还在。

  转眼,布芙来八营已经三个月,天气逐渐转凉,这是布芙最喜欢的季节,因为果子都陆续成熟了。

  这三个月来,八营已经习惯了每天的高强度训练。

  布芙经常下场和兵卒们练练拳脚,也会和队正们切磋一下。

  没事就欺负李大爪子,李大爪子这个刺头是营里贫嘴功夫数一数二的,早已被布芙治的服服帖帖。

  顾念成禁不住布芙的软磨硬泡,终于答应了领她去打猎,也让她见识了自己如何拉弓引箭两百步。

  布芙也如愿以偿的摸到了顾念成的那把弓,的确拉不动。

  这三个月来,晚上看“春景”也已经成了八营的习惯。

  逐渐的,大家不再期待那劲爆的一幕,更期待剪影背后的那个人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布芙还不知道,人前的自己和人后的自己,早已全面的展露给八营的官兵们,他们每个人对她都相当了解。

  他们佩服她,因为她是个优秀的将领;

  他们惧怕她,因为她恪守军规、说一不二;

  他们宠着她,因为全营一千多号兵,就她一个女子,她是他们的宝贝蛋;

  他们恨死她,因为被她欺负和作弄的人,每天都在更新着记录。

  每隔几天总有一天看不到景,那是布芙去营外河里偷偷洗澡了。

  看“春景时,”偶尔会发出一些意外的声响,都让守卫背了黑锅,不是守卫放屁了,就是守卫拍蚊子,要么就是脚下踩石子了……

  营里的气氛是和谐美好的,这份美好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一日,营里的两个兵偷跑出营,糟蹋了附近村里一个大姑娘。

  布芙只问了他俩一句:“可记得军规第九条?”

  两个兵颤巍巍的背着军规:

  “其九,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淫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明知故犯!”

  布芙一刀一个,砍了二人的脑袋。

  顾念成领着一众兄弟跪地求情,未换来布芙网开一面。

  为此,顾念成对布芙心生怨恨,两日没和她说话。

  这日,布芙憋不住了,一把撩开顾念成的帐帘,闯了进去,高声喝道:

  “顾念成,你给我出来。”

  顾念成窝在营帐里,就着几个小菜,大口的灌着酒。

  布芙怒气上涌,质问道:

  “顾念成,你在干什么?军中禁止饮酒,你是营里的副将,做的是何表率?”

  顾念成费力的抬起眼皮,显见是喝高了,斜了一眼布芙,很是不屑:

  “私自饮酒,我犯了军规第十一条,你把我砍了吧。

  哼!表率?

  有营正布将军你在,还用我表个屁率!”

  布芙气的火冒三丈,甩给顾念成一把环首刀:

  “顾念成,你的两个兵,是我杀的,有火冲我来,咱们刀上结的怨,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