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小小那句天真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如同最后一块砝码,彻底压倒了李秀兰心中的犹豫。窗外陌生的窥视者,手持“亮晶晶的小镜子”(极有可能是某种观测或探测设备),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或虚无缥缈的概念威胁,而是实实在在的、针对他们家庭的潜在危险。
林卫东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急迫,更是让她明白,退缩与回避已经无法解决问题。那源自祖辈、与“饕餮”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纹章,不再是需要敬而远之的禁忌之物,而是他们必须主动去理解、甚至可能要去驾驭的,唯一可能破局的关键。
“我这就去。”李秀兰没有再多问一句,她紧紧握了握林卫东冰凉的手,转身便走。身体的虚弱在此刻被一股更强的意志力压下,她叫上正在院子里警惕巡视的赵大海,两人再次驱车,直奔城郊祖宅。
一路上,李秀兰的心绪难以平静。她想起了林老栓笔记中那潦草字迹里透露出的恐惧与挣扎,想起了林卫东意识深处对“饕餮”二字的剧烈反应。如今,他们却要主动去触碰这被先祖严厉警告“非至味之痴、心志极坚者,不可轻动”的东西。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与虎谋皮。
但,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再次踏入那间尘封的老宅,气氛与上次来时已然不同。少了那份寻找希望的急切,多了几分深入险地的凝重。李秀兰径直走到那个黑黢黢的木箱前,深吸一口气,亲手将那个用油布包裹的物件取出,紧紧抱在怀里。那面“公私合营”的旗帜依旧散发着令人心安的醇和气息,但包裹其中那本笔记和那张暗黄色皮纸,却仿佛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引而不发的冰冷。
回到家中,李秀兰将油布包裹放在卧室的桌子上。林卫东示意她将门窗关好,拉上窗帘,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种昏沉沉的静谧,只有三人(包括守在门外的赵大海)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李秀兰先是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面“公私合营”的旗帜,将其展开,平铺在离林卫东最近的床头。那中正平和的“人间正气”缓缓弥漫开来,如同建立起一道无形的屏障,让房间里那隐隐的压抑感减轻了不少。
然后,她才极其缓慢地,解开了包裹着笔记本和皮纸的油布。
当那张绘制着繁复、扭曲、中心仿佛蕴含无尽空虚漩涡的“饕餮纹”皮纸,再次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时,尽管有“红旗”的气息作为缓冲,李秀兰和门口的赵大海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悸,仿佛房间里的光线都随之暗淡了几分。
林卫东的反应则更为剧烈。他的身体猛地绷紧,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死死地盯住那张皮纸,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破碎的画面在飞速闪过——是文明坟场的死寂,是“存在绘卷”的燃烧,是“饕餮王座”那蠕动的、布满吸盘孔洞的恐怖投影,是概念层面被吞噬、被抹除的极致恐惧……
“……安静……”林卫东闭上眼睛,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仿佛在对抗着脑海中翻腾的记忆风暴。他需要集中全部精神,去“阅读”这张纹章,而不是被它勾起的恐怖回忆淹没。
李秀兰屏住呼吸,不敢打扰。她看到林卫东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仿佛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极其耗费心力的搏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静得可怕。
忽然,林卫东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惊与一种……恍然?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干涩。
“卫东,你发现了什么?”李秀兰急忙问道。
林卫东的目光没有离开那张皮纸,仿佛要将其中的每一道纹路都刻入脑海。“……这纹章……并非……‘饕餮’本身……更像是一个……‘坐标’……一个……‘接口’……”
他断断续续地解释着,结合自身在那场维度之战中的体验与感悟,以及此刻从纹章中读取到的、极其隐晦的信息碎片,得出了一个惊人的推论:
这“饕餮纹”,并非直接承载着“饕餮”的力量,它更像是一个古老而危险的“信标”或者“转换器”。它能够……放大和提纯“味道”的本质!
“……它不创造‘味’……而是……将‘味’……从凡俗的……物质载体中……抽取……凝练……放大……呈现出……其最根源的……‘信息态’……”
“……而这种被极致提纯的……‘根源之味’……对于……游荡在概念层面的……‘饕餮’而言……是……无法抗拒的……饵食……”
李秀兰瞬间明白了!为什么爷爷林老栓发现,只要这皮纸靠近,制作的酱胚就会风味大增!因为它不是在添加什么,而是将食材本身蕴含的“味道”信息,以一种超越物理化学的方式,提纯、放大了!让品尝者能更直接、更深刻地感受到那种“根源之味”!
这也解释了林卫东的警告——“味道”太大会引来“饕餮”。当“万家香”的新产品凭借其独特的配方和可能无意中接近了这种“提纯”原理(或许得益于林卫东意识回归带来的某种微妙影响),其散发出的“根源之味”信息,就已经开始穿透寻常的维度,吸引那些追逐极致之“味”的概念存在的注意!
周明的出现,窗外窥视者的诡异行为,或许都是这种“吸引”在不同层面的体现!
就在这时,家中的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打破了房间内凝重的气氛。
李秀兰犹豫了一下,走到外间接起电话。是张芸打来的,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一丝紧张:
“李厂长!省食品工业协会的正式推荐函到了!我们‘万家香’辣酱,被确定推荐参加下个月在北京举办的全国食品展销会!这是天大的机会啊!”
全国展销会!北京!
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甚至暂时压过了对“饕餮纹”的恐惧。这意味着“万家香”将真正走向全国,面对的将是更广阔的市场,更激烈的竞争,以及……可能更强大的、被“味道”吸引而来的“觊觎者”!
李秀兰心情复杂地放下电话,回到卧室,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林卫东。
出乎她的意料,林卫东在短暂的沉默后,眼中竟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去……必须去……”他挣扎着,试图坐得更直一些,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躲……是躲不掉的……”
“……既然……已经被‘注意’……那就……主动……站到……灯光下……”
“……利用……这次机会……弄清楚……到底……是谁……被吸引来了……”
“……是周明……那样的……‘代理人’……还是……更直接的……‘概念投射’……”
一个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计划,在林卫东的脑海中成型。他决定,不仅要参加全国展销会,还要……利用这“饕餮纹”!
不是用它来直接提升产品风味(那无异于火上浇油),而是将其作为一个“探测器”和“诱饵”!在展销会那个人流如织、气机混杂的特定环境里,主动、可控地释放一丝被“饕餮纹”处理过的、极其微量的“根源之味”信息,观察和锁定究竟会引来什么样的“东西”!
这就像在黑暗的森林里,主动点亮一支特殊的火把,看清周围潜伏的究竟是野狗,还是饿狼,甚至是更恐怖的未知存在!
“这……太危险了!”李秀兰失声惊呼。这完全是在玩火!
“……没有……更安全的……路了……”林卫东疲惫地闭上眼睛,“……被动等待……只会……死得更快……”
“……我们需要……情报……需要知道……对手……到底……是什么……”
他看着李秀兰,眼神中充满了歉意与不容动摇的决心:“……秀兰……帮我……我们需要……准备……一份……特殊的……‘展品’……”
就在李秀兰被林卫东这个胆大包天的计划震惊得说不出话时,卧室的窗户玻璃,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被什么细小硬物击中的“嗒”声!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房间里却格外清晰。
守在门外的赵大海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
只见窗户玻璃的外面,紧贴着玻璃的位置,不知何时,被人用某种粘性物质,贴上了一个小小的、折叠起来的白色纸方块!
赵大海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将那纸方块取了进来。入手冰凉,带着一股淡淡的、不属于这个家的化学气味。
他将其展开,里面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似乎是从远处用长焦镜头偷拍的,画面有些模糊,但足以看清内容——正是之前来考察的省专家团成员之一,那个提出尖锐问题的周明!他站在一辆黑色的轿车旁,正与一个背对着镜头、穿着深色风衣、身形瘦削高大的男人低声交谈。而那个风衣男人的一只手上,似乎隐约佩戴着一枚造型奇特的、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戒指?那戒指的造型,赫然与“饕餮纹”中心那个吞噬一切的漩涡,有着几分诡异的相似!
照片背面,用打印机打着一行冰冷的小字:
“小心提味人。”
林卫东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急迫,更是让她明白,退缩与回避已经无法解决问题。那源自祖辈、与“饕餮”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纹章,不再是需要敬而远之的禁忌之物,而是他们必须主动去理解、甚至可能要去驾驭的,唯一可能破局的关键。
“我这就去。”李秀兰没有再多问一句,她紧紧握了握林卫东冰凉的手,转身便走。身体的虚弱在此刻被一股更强的意志力压下,她叫上正在院子里警惕巡视的赵大海,两人再次驱车,直奔城郊祖宅。
一路上,李秀兰的心绪难以平静。她想起了林老栓笔记中那潦草字迹里透露出的恐惧与挣扎,想起了林卫东意识深处对“饕餮”二字的剧烈反应。如今,他们却要主动去触碰这被先祖严厉警告“非至味之痴、心志极坚者,不可轻动”的东西。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与虎谋皮。
但,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再次踏入那间尘封的老宅,气氛与上次来时已然不同。少了那份寻找希望的急切,多了几分深入险地的凝重。李秀兰径直走到那个黑黢黢的木箱前,深吸一口气,亲手将那个用油布包裹的物件取出,紧紧抱在怀里。那面“公私合营”的旗帜依旧散发着令人心安的醇和气息,但包裹其中那本笔记和那张暗黄色皮纸,却仿佛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引而不发的冰冷。
回到家中,李秀兰将油布包裹放在卧室的桌子上。林卫东示意她将门窗关好,拉上窗帘,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种昏沉沉的静谧,只有三人(包括守在门外的赵大海)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李秀兰先是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面“公私合营”的旗帜,将其展开,平铺在离林卫东最近的床头。那中正平和的“人间正气”缓缓弥漫开来,如同建立起一道无形的屏障,让房间里那隐隐的压抑感减轻了不少。
然后,她才极其缓慢地,解开了包裹着笔记本和皮纸的油布。
当那张绘制着繁复、扭曲、中心仿佛蕴含无尽空虚漩涡的“饕餮纹”皮纸,再次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时,尽管有“红旗”的气息作为缓冲,李秀兰和门口的赵大海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悸,仿佛房间里的光线都随之暗淡了几分。
林卫东的反应则更为剧烈。他的身体猛地绷紧,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死死地盯住那张皮纸,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破碎的画面在飞速闪过——是文明坟场的死寂,是“存在绘卷”的燃烧,是“饕餮王座”那蠕动的、布满吸盘孔洞的恐怖投影,是概念层面被吞噬、被抹除的极致恐惧……
“……安静……”林卫东闭上眼睛,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仿佛在对抗着脑海中翻腾的记忆风暴。他需要集中全部精神,去“阅读”这张纹章,而不是被它勾起的恐怖回忆淹没。
李秀兰屏住呼吸,不敢打扰。她看到林卫东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仿佛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极其耗费心力的搏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静得可怕。
忽然,林卫东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惊与一种……恍然?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干涩。
“卫东,你发现了什么?”李秀兰急忙问道。
林卫东的目光没有离开那张皮纸,仿佛要将其中的每一道纹路都刻入脑海。“……这纹章……并非……‘饕餮’本身……更像是一个……‘坐标’……一个……‘接口’……”
他断断续续地解释着,结合自身在那场维度之战中的体验与感悟,以及此刻从纹章中读取到的、极其隐晦的信息碎片,得出了一个惊人的推论:
这“饕餮纹”,并非直接承载着“饕餮”的力量,它更像是一个古老而危险的“信标”或者“转换器”。它能够……放大和提纯“味道”的本质!
“……它不创造‘味’……而是……将‘味’……从凡俗的……物质载体中……抽取……凝练……放大……呈现出……其最根源的……‘信息态’……”
“……而这种被极致提纯的……‘根源之味’……对于……游荡在概念层面的……‘饕餮’而言……是……无法抗拒的……饵食……”
李秀兰瞬间明白了!为什么爷爷林老栓发现,只要这皮纸靠近,制作的酱胚就会风味大增!因为它不是在添加什么,而是将食材本身蕴含的“味道”信息,以一种超越物理化学的方式,提纯、放大了!让品尝者能更直接、更深刻地感受到那种“根源之味”!
这也解释了林卫东的警告——“味道”太大会引来“饕餮”。当“万家香”的新产品凭借其独特的配方和可能无意中接近了这种“提纯”原理(或许得益于林卫东意识回归带来的某种微妙影响),其散发出的“根源之味”信息,就已经开始穿透寻常的维度,吸引那些追逐极致之“味”的概念存在的注意!
周明的出现,窗外窥视者的诡异行为,或许都是这种“吸引”在不同层面的体现!
就在这时,家中的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打破了房间内凝重的气氛。
李秀兰犹豫了一下,走到外间接起电话。是张芸打来的,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一丝紧张:
“李厂长!省食品工业协会的正式推荐函到了!我们‘万家香’辣酱,被确定推荐参加下个月在北京举办的全国食品展销会!这是天大的机会啊!”
全国展销会!北京!
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甚至暂时压过了对“饕餮纹”的恐惧。这意味着“万家香”将真正走向全国,面对的将是更广阔的市场,更激烈的竞争,以及……可能更强大的、被“味道”吸引而来的“觊觎者”!
李秀兰心情复杂地放下电话,回到卧室,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林卫东。
出乎她的意料,林卫东在短暂的沉默后,眼中竟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去……必须去……”他挣扎着,试图坐得更直一些,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躲……是躲不掉的……”
“……既然……已经被‘注意’……那就……主动……站到……灯光下……”
“……利用……这次机会……弄清楚……到底……是谁……被吸引来了……”
“……是周明……那样的……‘代理人’……还是……更直接的……‘概念投射’……”
一个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计划,在林卫东的脑海中成型。他决定,不仅要参加全国展销会,还要……利用这“饕餮纹”!
不是用它来直接提升产品风味(那无异于火上浇油),而是将其作为一个“探测器”和“诱饵”!在展销会那个人流如织、气机混杂的特定环境里,主动、可控地释放一丝被“饕餮纹”处理过的、极其微量的“根源之味”信息,观察和锁定究竟会引来什么样的“东西”!
这就像在黑暗的森林里,主动点亮一支特殊的火把,看清周围潜伏的究竟是野狗,还是饿狼,甚至是更恐怖的未知存在!
“这……太危险了!”李秀兰失声惊呼。这完全是在玩火!
“……没有……更安全的……路了……”林卫东疲惫地闭上眼睛,“……被动等待……只会……死得更快……”
“……我们需要……情报……需要知道……对手……到底……是什么……”
他看着李秀兰,眼神中充满了歉意与不容动摇的决心:“……秀兰……帮我……我们需要……准备……一份……特殊的……‘展品’……”
就在李秀兰被林卫东这个胆大包天的计划震惊得说不出话时,卧室的窗户玻璃,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被什么细小硬物击中的“嗒”声!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房间里却格外清晰。
守在门外的赵大海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
只见窗户玻璃的外面,紧贴着玻璃的位置,不知何时,被人用某种粘性物质,贴上了一个小小的、折叠起来的白色纸方块!
赵大海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将那纸方块取了进来。入手冰凉,带着一股淡淡的、不属于这个家的化学气味。
他将其展开,里面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似乎是从远处用长焦镜头偷拍的,画面有些模糊,但足以看清内容——正是之前来考察的省专家团成员之一,那个提出尖锐问题的周明!他站在一辆黑色的轿车旁,正与一个背对着镜头、穿着深色风衣、身形瘦削高大的男人低声交谈。而那个风衣男人的一只手上,似乎隐约佩戴着一枚造型奇特的、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戒指?那戒指的造型,赫然与“饕餮纹”中心那个吞噬一切的漩涡,有着几分诡异的相似!
照片背面,用打印机打着一行冰冷的小字:
“小心提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