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弦劫万寂-《蚀运劫主》

  蚀尊化身震怒,神念如狱,笼罩整片归寂之眼虚空。司契身形如电,在狂暴的寂灭乱流中疾遁,将隐匿之术催至极致,借方才引爆“归墟引”与重创魔神像造成的能量混乱,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道扫过的恐怖意念锁定。

  他并未远遁,而是凭借对寂灭道韵的独特亲和,以及太初莲台残留气息的庇护,如游鱼般逆流而上,悄然逼近那受损的逆轮回路节点附近。最危险之地,有时亦是最佳藏身之所。蚀尊化身神识虽强,然其心神大半必系于稳固逆轮回路,加之司契身负轮回之钥,与寂灭同源,于此绝地,反得一丝喘息之机。

  他藏身于一段因节点受损而能量湍急、光影扭曲的回路阴影之下,混沌道眸死死盯住那正在蚀尊力量下缓缓弥合的裂缝,心念急转。强攻无疑送死,方才一击已属侥幸,蚀尊绝不会再给他第二次近身机会。需另辟蹊径。

  玄珩残魂所赠玉符紧贴掌心,传来微弱波动,其中记录的有关源流格局与“道损弦”的只言片语,于脑海中飞速闪过。“道损弦”……太初莲台……引动寂灭潮汐……玄一前辈骸骨手印……《太虚正道章》 “引劫归墟” 秘法……诸多线索交织碰撞。

  陡然间,一道灵光如闪电划破迷雾!

  是了!“道损”非仅指道法损毁,更指大道根基受损时产生的“哀鸣”与“震颤”!这归寂之眼,乃万法归寂之地,其存在本身,便是最大的“道损”之体现!而那太初莲台,镇守于此,非是强行镇压,而是以其无上道韵, “聆听”并“疏导”这万古不绝的“道损”之音,维系着脆弱的平衡!

  玄一前辈坐化前所结法印,并非攻击或防御之术,而是……一种与这“道损”共鸣,引导其“弦音”的至高法门!此法门,或许正是《太虚正道章》中“引劫归墟”的终极形态——并非引导外在劫力,而是引动这根源之地的“道损”本身!

  以身为弦,以神为引,奏响这万寂之地的大道哀歌,令其震颤,使其失衡!此“弦动”非是蛮力,而是直指本源的道韵共鸣,或许能绕过蚀尊的正面防御,从根源上撼动那逆轮回路!

  此计若成,威力难以估量,然凶险更甚此前!引动“道损之弦”,首当其冲者便是自身!需以无上道心承受这大道哀鸣的反噬,稍有不慎,便是道心崩碎,神魂俱灭的下场!且必引动蚀尊全力扑杀!

  司契眸光沉静,深处却燃起决绝之火。畏首畏尾,唯有坐视彼界功成。唯有行此险招,方有一线生机!

  他不再犹豫,于阴影中盘膝虚坐,双手依玄一骸骨所遗法印缓缓结出,并非模仿其形,而是感悟其神,追寻那与“道损”共鸣的韵律。心神彻底沉入脚下这片归寂之眼,不再抗拒其死寂,而是尝试去“聆听”那无处不在的大道哀伤,去“感受”那万法终末的悲怆震颤。

  初时,唯有冰冷的死寂与虚无。渐渐地,于那绝对的静默深处,他“听”到了……那是法则崩断的脆响,是纪元凋零的叹息,是无穷生灵归于虚无时最后的涟漪……亿万种细微到极致、却蕴含着宇宙终极悲伤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无声的洪流,充斥于归寂之眼的每一寸虚空。这便是“道损”之音!寻常修士闻之立毙,道心稍弱者触之即疯!

  司契道心历经万劫,又得太初莲台洗礼,紧守灵台一点不昧清明,以《太虚正道章》 “守中致和” 之心法为舟,在这哀伤洪流中飘摇,细细体悟其律动。他找到了那根连接太初莲台与归寂之眼本源的、无形的“道损之弦”!

  时机稍纵即逝!就在逆轮回路节点裂缝即将彻底弥合、蚀尊化身心神稍懈的刹那,司契动了!他并未引动磅礴道元,而是将自身对寂灭、对轮回、对平衡的所有领悟,混合着一丝净世莲苗的纯净生机作为“缓冲”,化作一缕极致凝聚的意念之针,轻轻点向了那根无形的“道损之弦”!

  “嗡——!”

  一声并非响彻虚空,却直接震荡在万法本源层面的嗡鸣,骤然响起!如同弹动了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宇宙琴弦!

  整个归寂之眼,猛地一颤!

  并非能量的爆发,而是一种规则的、本源的“震颤”!以司契所在之处为中心,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扩散至归寂之眼的每一个角落!无数法则光带残影疯狂摇曳,那被锁链固定的“眼睑”剧烈抖动,连那深不见底的终极虚无,都泛起了涟漪!

  首当其冲的,正是那条逆轮回路!其本身便是逆天而行、强行糅合的产物,根基最是不稳。在这源自归寂本源的“道损弦动”冲击下,整条回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华乱闪,尤其是那处刚刚弥合的节点,裂缝瞬间再现,并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其余各处不稳之地,亦同时出现崩裂迹象!回路之上纂改的符文明灭不定,能量流转彻底陷入混乱!

  “什么?!”蚀尊化身骇然失色,他感受到一股源自根基的撼动,并非外力攻击,而是这方天地本身的“排斥”与“哀鸣”!他稳固回路的力量,竟在这“弦动”下变得滞涩难行!“蝼蚁!安敢撼动天道根基?!”

  他暴怒之下,再也顾不得其他,化身骤然膨胀,化作顶天立地的漆黑魔影,无尽蚀力爆发,试图强行镇压回路的崩坏,同时一只遮天魔爪,蕴含其本源意志,撕裂虚空,朝着波动源头——司契的藏身之处,狠狠抓来!这一爪,含怒而发,威力足以捏碎星海!

  司契在“弦动”的刹那,便如遭重击,七窍溢出淡金道血,神魂仿佛被亿万根钢针穿刺,道心摇曳,几欲崩散。引动“道损之弦”的反噬,远超想象!但他眼神依旧锐利,死死盯着那崩裂的逆轮回路。

  面对蚀尊含怒一击,他早已无力闪避,亦无意闪避。他强提最后道元,引动轮回之钥,并非防御,而是将方才“弦动”残留在己身的一丝“道损”道韵,混合自身寂灭意境,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直指存在本源的波纹,迎向那遮天魔爪!

  “道损……共鸣!”

  “轰——!”

  魔爪与波纹碰撞。这一次,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魔爪在触及波纹的瞬间,其内蕴含的蚀力结构,竟被那“道损”道韵引动,出现了细微的自我冲突与崩解迹象!虽未能完全瓦解魔爪,却使其威力骤减,速度亦是一滞!

  趁此间隙,司契身形如流星般向下急坠,并非逃向归寂之眼外围,而是……径直冲向了那因“弦动”而裂痕遍布、能量狂暴失控的逆轮回路节点!他要借这回路崩坏产生的毁灭性能量乱流,以及蚀尊投鼠忌器的心理,谋求一线生机!

  “找死!”蚀尊化身又惊又怒,若强行抓取,恐加速回路崩溃。他只得收回部分力量稳固回路,另一手凌空一握,无数蚀力锁链自虚空射出,缠向司契。

  司契身陷重围,前有回路崩灭之险,后有锁链追魂之厄,形势危殆万分。然其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赌对了!这“道损弦动”,果真能撼动逆轮回路根基!

  他身形在锁链及体的前一刻,猛地钻入了那节点崩裂产生的、充满毁灭性能量的虚空裂缝之中!身影瞬间被狂暴的乱流吞噬!

  “哼!自寻死路!”蚀尊化身冷哼,全力稳固回路。在他看来,司契闯入那等绝地,必死无疑。

  然而,数息之后,当回路崩坏稍止,蚀尊化身神识扫过那片区域时,却骤然变色!那蝼蚁的气息……竟消失了!并非湮灭,而是……仿佛融入了那崩坏的回路能量,或者说,被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卷走了?

  归寂之眼深处,那“弦动”的余波渐渐平息,只留下愈发不稳的逆轮回路,以及蚀尊化身惊疑不定的怒吼。

  而此刻的司契,只觉天旋地转,仿佛坠入了一条由破碎法则与失控寂灭之力构成的扭曲通道,朝着不可知的深处滑落。怀中,那枚得自玄珩的玉符,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