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青楼抄诗-《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

  “笔墨可有?”张勤问道。

  怜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示意侍女取来笔墨纸砚。

  张勤提起笔,深吸一口气。他想起一首诗,一首极其应景,又能巧妙掩盖他此刻真实心境的诗。他蘸饱了墨,在纸上挥毫写下: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他没有署名,只落了“冬至夜偶书”几个字。

  怜星起初只是好奇地看着,但随着诗句一行行呈现,她的脸色渐渐变了。

  慵懒和倦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震惊和痴迷。

  她低声吟诵着诗句,手指微微颤抖。

  “锦瑟…华年…沧海月明…”她反复品味着,眼眶竟微微有些湿润。

  “好…好诗!字字珠玑,句句含情…道尽世事无常,人生惘然…郎君大才!奴家…奴家失礼了。”

  她站起身,对着张勤,郑重地行了一礼,态度与先前截然不同。

  张勤放下笔,心里那点莫名的郁气似乎随着诗句倾泻了出去,反而平静了。

  “信手涂鸦,让姑娘见笑了。”

  “郎君过谦了。”怜星态度热情了许多,亲自为他斟酒。

  “此诗意境高远,用典精妙,非寻常文人能及。不知郎君高姓大名?在何处高就?”

  张勤笑了笑,只含糊道:“姓张,在城外替官府打理些田庄事务罢了。”

  “姑娘喜欢这诗,便送与姑娘吧。”

  他又坐了一会儿,喝了杯酒,听着怜星用更加真挚的情感弹唱了一曲,便起身告辞。

  怜星一直将他送到门口,态度极为客气。

  走在回庄的清冷街道上,寒风一吹,张勤彻底清醒了。

  抄诗装逼,果然是要不得的…幸好没留真名。还是回去种地踏实。

  ……

  张勤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皇庄司稼所那间冷清的小屋,外头的寒意和几杯寡酒的后劲一起涌上来。

  他和衣倒在冰冷的床铺上,几乎是瞬间就沉入了黑甜乡。

  梦里,却不是大唐的皇庄。

  灯光明亮,温暖如春。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家里每年冬至祭祖时才有的香烛和饭菜混合的气味。

  老妈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旧围裙,正小心翼翼地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圆摆在供桌最中央。

  嘴里还轻声念叨着:“祖宗保佑,保佑勤儿在外头平平安安,工作顺利…”

  老爸戴着老花镜,正拿着毛笔,在一张红纸上认真地写着祖先的名讳,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和。

  旁边,那个小他十岁、总是叽叽喳喳的妹妹,正偷偷伸出手,想从供桌上的果盘里摸一块糖瓜,被母亲回头一眼瞪得缩回了手,冲他做了个鬼脸。

  “哥哥,快过来拜拜,你先你先”

  “勤儿,来来来,你跟妹妹一起去搭纸钱,等会儿就可以烧给你爷爷奶奶和祖爷爷他们了。”

  “勤儿,快去洗手,来吃汤圆…”

  “勤儿,来来来,这是我给你买的新衣服,等会儿去试一下,看合不合身。”

  “妈妈,我也要,我也要跟哥哥一样的衣服……”

  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触手可及。

  张勤感觉自己就站在他们身边,能感受到灯光的温度,能闻到食物的香气,能听到妹妹细微的偷笑声。

  他喉咙发紧,鼻子一酸,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摸摸妹妹的头发,想去接过父亲手里的笔…。

  温暖的光、家人的身影、熟悉的气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猛地睁开眼。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冰冷的空气灌入鼻腔。

  身下是硬邦邦的板床,身上是单薄的唐被。

  远处,似乎传来几声凄清的狗吠。

  巨大的失落和孤寂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怔怔地躺着,一时竟分不清刚才那是梦,还是现在才是梦。

  脸颊边一片冰凉的湿意,他抬手摸了摸,全是水。

  那是他在梦里没能流出的泪,此刻才终于决堤。

  他没有出声,只是任由泪水无声地从眼角不断滑落,很快浸湿了头下那半旧不新的布枕巾。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才慢慢止住。他睁着眼,望着漆黑的房梁,直到窗外透出一点点灰白的光。

  接下来的两天,张勤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照常去地里查看越冬的麦苗和刚播下去的菠菜、生菜种子,和韩老头他们商量开春的规划,只是话更少了些。

  但他不知道的是,长安城里,正因他那一夜的“信手涂鸦”,掀起了一场小小的波澜。

  先是平康坊各家青楼乐坊之间悄然流传开一首惊才绝艳的诗。

  乐师们争相传抄曲谱,试图为这绝妙的诗句配上最相宜的旋律。

  “听说了吗?怜星姑娘那儿得了首新诗,绝了!”

  “《锦瑟》?可是‘此情可待成追忆’那首?哎呀!真是好!听得人心里发酸!”

  “不知是何方才子所作?落款只写了个‘冬至夜偶书’…”

  很快,这诗就从秦楼楚馆传到了酒肆茶坊。

  文人士子们聚在一起,少不了谈论诗词。

  一个青衫文人在酒肆里拍着桌子:“…‘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等意象,精妙绝伦,非大才不能为!必是某位隐居的名士之作!”

  旁边的人摇头晃脑地品着:“惘然…惘然…二字道尽多少心事。”

  “这才子,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听说最初是从怜星姑娘处传出的?莫非是某位恩客…”

  “怜星?可是‘环彩阁’那位冷美人?她的身价如今可了不得喽!”

  “现在想听她弹唱一曲这《锦瑟》,没有这个数——”

  说话的人神秘兮兮地比划了一下手指,引来一片啧啧惊叹。

  “听说昨日有位富商,直接揣着银饼子去,就想见见怜星姑娘,听她亲口说说那作诗的才子是何模样,结果连门都没让进!”

  “啧啧,这下怜星姑娘可真是…因诗而贵了!”

  “环彩阁”内,鸨母脸上的粉都快笑裂了,对着来打听的客人不住地赔笑。

  “哎哟,刘员外,不是妈妈我不让见,实在是怜星姑娘这几日乏了,不见客…对对对,就是那首《锦瑟》…才子?”

  “哎哟,那位郎君低调得很,没留名号,就说是城外种地的…谁信啊!定是位游戏风尘的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