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圣名之下,心渊暗涌-《满级勇者只想开小卖部》

  于学院众生,不,于这片大陆所有的魔法师眼中,克莉丝汀·西尔维斯特·德·罗歇尔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尊行走于世的凛然圣像。

  罗万初闻“冰雪公”之名,能与之并肩的,唯有传说中的海伦。

  当然,若非要问海伦与克莉丝汀孰强孰弱,罗万会毫不迟疑地指向前者。

  但抛开这纯粹的私心,仅凭克莉丝汀那足以载入史册的赫赫战功,以及罗歇尔家族那煊赫如烈日的无上威光,便足以在假期将尽的帕伦西亚,掀起一场席卷每个角落的风暴。

  “我今早亲眼看见了!冰雪公大人就坐在湖边!!”

  “最近王室不是也来了不少人吗?难道说……她要受聘为王家教授?”

  “也可能是为了鲁希兰商团的交易吧,毕竟北海的航路至今仍是禁区。”

  “听说了吗?巴尤馆后山那边的别墅,预约名额一瞬间就没了!真该早点下手……”

  开学的钟声尚未敲响,学院却早已被鼎沸的人声提前唤醒。

  这一切,皆因那些为了一睹冰雪公真容,而从家中蜂拥而归的学生。

  小卖部的生意也跟着水涨船高,罗万摩挲着下巴,脑中已然盘算起新的生意经。

  “要不……卖点冰雪姐妹的独家周边?”

  譬如,将阿黛拉的泪珠凝结成冰晶,封入幸运瓶中高价出售。

  又或者,想办法从克莉丝汀身上……薅几根如霜似雪的长发。

  无聊的念头填满了整个慵懒的午后,直到一阵熟悉的啼鸣穿透空气,落入耳中。

  “皮伊——”

  “咯……!”

  罗万抬手按住龇出獠牙的铁犬,迎向那只闯入小卖部的极色鸟,以及它优雅的主人。

  来者,是许久未见的王女,奥莉薇雅。

  “有何贵干?”

  “哈……失礼了,罗万阁下。”

  她看起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眉宇间盘踞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烦躁。

  随着她轻轻一个手势,皮伊在小卖部低矮的棚顶下盘旋了一圈,优雅落下。

  “假期可好?您回泰萨伦了?”

  “不,我一步也未能离开学院。”

  “为何?”

  “呼……不提也罢。罗万,我来是想问你,最近,以及接下来的日子,你应该……不会在学院里捅什么篓子吧?”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

  罗万的视线淡淡扫过那些失去了主人的铁犬项圈,平静地摇了摇头。

  “绝无可能。”

  “很好。务必保持。我还要去面见理事长,就先……”

  奥莉薇雅那张美丽的脸庞上,忧虑深得如同化不开的浓雾。

  她带着皮伊,匆匆离去。

  “莫名其妙。”

  罗万低声嘟囔了一句,便将这小小的插曲抛在脑后,转身更加卖力地擦拭起即将迎来新主人的冰柜。

  ※※※※※

  湖畔,一张孤零零的长椅。

  就是这里,罗万曾两次吻上她的唇。

  克莉丝汀端坐于此,视线却并未投向湖面,而是环顾着四周。

  学生们远远地聚成一团,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却无一人敢于上前。

  她已然成了风暴的中心,是所有人视线汇聚的焦点。

  这理所当然。

  从昨夜到此刻,她如同一尊冰雕,纹丝不动地枯坐了整整一夜,任由思绪的寒流将自己彻底淹没。

  纤细的指尖,始终轻轻按着自己的嘴唇,仿佛在回味那早已消散的余温。

  唯有关于罗万的思绪,如一条冰封之下暗涌的河,无声无息,却又绵延不绝。

  罗万的价值。

  以及,对他的裁决。

  ‘将罗万纳入家族,此举价值连城。铁血的罗歇尔,从不需要软弱的政治联姻。恰恰相反,他超凡的能力与后嗣的血脉资质,才是壮大家族的最佳养料。’

  ‘他就像巴赫兰传说中那贪婪吮吸大地水脉的石竹木,即便已令她沉沦,依旧渴求着主导一切的权力。争强好胜之心与原始的欲望,再配上那副光鲜的皮囊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温柔,也难怪阿黛拉会对他执念至此。’

  理性的思考,与……

  ‘但是,真能将罗万完全托付给妹妹吗?阿黛拉在那段关系中,早已放弃了主导。再这样下去,恐怕连整个罗歇尔家,她都会心甘情愿地拱手相送。这一点,无论如何,必须阻止。’

  合理的结论。

  ‘终究,只能由我亲自掌控。为了家族,为了夙愿。即便要展露出更多不为人知的姿态,也必须将主导权夺回。昨夜的试探已初见成效,只要让彼此的身躯再纠缠得深一些,想必……’

  然而,这些绝非全部。

  克莉丝汀比谁都清楚。

  咔。

  “我……究竟在为什么而烦恼。”

  一声极轻的脆响,是被咬破的指尖。

  一滴血珠从苍白的皮肤下渗出,殷红得刺眼。

  她抬手,用寒冰瞬间封住伤口,那股刺痛仿佛直抵心底。

  一想到自己所有的深思熟虑,最终都不过是为了更接近罗万而编织的借口,她便恨得咬紧了牙关。

  按在胸口的手,依旧感受不到一丝心跳的搏动。

  可这若非爱恋,又是什么,竟能将自己扭曲至此?

  “呼……”

  最终,在漫长寒夜的尽头,她得出了唯一的答案。

  “我不知道。”

  这或许,真的只是为了罗歇尔。

  又或许,仅仅是源于对妹妹最丑陋的嫉妒。

  “我完全不明白。”

  这或许,是名将识人的精准慧眼。

  也或许,只是一个沉溺于眩目极乐的女人,一声迷醉的叹息。

  “但我,绝不逃避。”

  因为,这才是罗歇尔。

  因为,她,克莉丝汀·西尔维斯特,生来就是这样的女人。

  “凛冬,将永远酷寒。”

  冰雪公今日,亦将整片湖泊,彻底冻结。

  ※※※※※

  罗万如约抵达别墅林立的湖畔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里已是人潮涌动,密不透风。

  所有人都仰着头,视线死死地聚焦于一处,那神情,仿佛在围观神迹降临。

  罗万奋力挤进人群,当他看到那片直到昨天还波光粼粼的湖面时,也禁不住瞳孔一缩。

  一座宏伟的冰之城堡,拔地而起,以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姿态,君临于湖面之上。

  咔——咔——!

  当罗万站到城门前的瞬间,厚重的冰块应声碎裂,一扇巨门在他面前缓缓敞开。

  一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刺骨寒气,如狂澜般席卷而出。

  咚!

  一声闷响,大门在他身后重重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罗万迈步,走入这座寂静的冰雪神殿。

  没过多久,克莉丝汀的身影出现在一座形似王家舞厅的宏大殿堂之上,沿着一道晶莹剔透的螺旋阶梯,拾级而下。

  嗒、嗒……

  她高跟鞋的鞋跟敲击在冰面上的声音,清脆得一如她冰蓝色的眼眸。

  她似乎感觉不到丝毫寒意,今日依旧是一身单薄的连衣裙。

  只是衣袂之间,点缀着无数细碎的冰晶,折射着幽光,使其更添了几分华贵礼服的美感。

  “阿黛拉呢?”

  明明早上才见过。

  “在房间里睡着,应该快醒了。”

  “嗯,昨天的事……”

  “不必再说。我还没迟钝到需要你来解释的地步。”

  “是吗……嗯?你的手受伤了?怎么回事?”

  “……”

  看到她指尖那一点凝固的淤血,罗万关切地问道。

  克莉丝汀却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低声呢喃。

  “你应该清楚,这种小伎俩,对我无效……”

  “伎俩?”

  “没什么。跟我来。”

  克莉丝汀静静地转过身,在前方引路。

  跟随着她穿行在这座巨城之中,罗万不断发现一些似曾相识的结构。

  “是罗歇尔的城堡,在艾登伯里的那一座。”

  “看来你还记得。这是用冰重现的。顺便一提,被你毁掉的部分已经修好了。”

  “我们去哪儿?”

  “闭嘴,跟着走。有重要的话要说。”

  克莉丝汀带着罗万抵达的,是一个他曾见过一次的空间。

  准确地说,并非在北海拜访之时,而是在阿黛拉那段破碎的记忆里。

  那间挂满历代家主肖像的巨大餐厅。

  阿黛拉曾失魂落魄呆坐过的冰冷餐桌,此刻,已是由真正的万年寒冰铸成。

  克莉丝汀的手指划过光滑如镜的桌面,不染一丝尘埃。她开口,声音在空旷的餐厅里激起回响:

  “现在,只剩下唤醒秘传魔法最关键的一步。一种魔法之下,本可衍生无数魔法,但我们罗歇尔的血脉,会从中孕育出各自以夙愿凝结的、独一无二的魔法。”

  克莉丝汀的手,指向墙壁正中那幅最为巨大的肖像。

  “安娜·博尔特·德·罗歇尔,初代冰雪公。她的魔法,是冻结时间。”

  说起来,夏洛蒂也曾提过。

  有一位冰雪公,使用的秘传是时间静止。

  “你用的是什么?”

  “你没中过,就别白费心机了。我引以为傲的魔法,只对魔族动用。”

  “……阿黛拉也必须学会那个?”

  “不是学会,是‘领悟’。而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就绪。”

  “准备?”

  咔哒。

  穿过餐厅,走过一段极短的回廊,他们来到一间小小的房间前。

  一踏入其中,房门便自行锁死。

  摆在眼前的,是一张散发着彻骨寒气的冰床。

  与此同时,城堡正门的方向,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看来,她看到我留的字条了。”

  “你写了什么?”

  “我写,若她无法摧毁我的城堡,我便会在此处,将你,罗万的身与心,全部夺走。”

  “身与心……什么?”

  指尖微动。

  一种柔腻冰凉的触感唤醒了罗万全身的神经末梢,克莉丝汀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庞,已近在咫尺。

  尽管寒气逼人,他全身的血液却仿佛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朝着一处疯狂奔涌。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焦躁。

  “这都是你自找的。”

  “我?”

  “你昨夜,与我妹妹同床共枕了吧。我那般提醒过你,在阿黛拉对我产生优越感的那一刻,秘传魔法的觉醒便会渐行渐远。这点道理,你难道不懂?”

  “那是因为……”

  罗万有他的苦衷。

  阿黛拉的秘传,只有在体内业力清零,魔力回归最纯粹状态时,才能施展。

  若不以交合之法,定期为她涤净业力,那么之前的一切苦修,都将化为泡影。

  “那时候,你就不该将我推开。而是该像这样,更紧地、更深地贴着我,罗万。”

  “……”

  可她又为何非要用行动来证明这一点?

  是因为罗万没有站在她那边,所以觉得委屈了?

  “别像根木头一样杵着,把手抬起来。”

  “……放到哪里?”

  “……随你的心意。蠢货。”

  又或者,她只是在用最笨拙的方式,无意识地诱惑着他?

  “我再说一次,这都是你自找的。”

  当罗万的手臂终于环上克莉丝汀纤细的腰肢时,她仿佛在说“早就该这样了”似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哼鸣,缓缓垂下眼帘。

  “为了点燃我妹妹那远超昨日的嫉妒之火,剩下的方法,唯有一个。”

  “是……亲吻吗?”

  “是触摸。”她的吐息,是一缕拂过他耳畔的霜华。“用你的方式。”

  冰冷刺骨的指尖,如蛇一般滑上罗万滚烫的脸颊,那极致的温差,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

  “我,并非你的恋人。”她的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却又吐出最灼热的邀约,“但,仅限在那扇门被攻破之前……我允许你……”

  她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燃烧、碎裂。

  “……随心所欲地,探索我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