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嬴芷写家书-《嬴天下之恋爱脑当皇帝》

  营帐里烛火昏黄,嬴芷站在霍妘那张铺着军事地图的木案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上面粗糙的山川脉络,整个人都入了神。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而熟悉,她却浑然未觉。直到那道声音响起,离得极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才猛地将她从纷乱的思绪里拽了出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嬴芷倏然回身,对上霍妘深邃的眼眸。她张了张嘴,话在喉头滚了几滚,才带着几分迟疑道:“我在想,我要不要往家里写封信?报个平安。” 她垂下眼睫,声音轻了些,“从家里出来这么久,在国画院当画师的时候,我也甚少给家里写信。现如今又误打误撞入了这军营里,还承蒙将军厚爱,也算得上平步青云,在军营里站稳了脚跟。”

  她顿了顿,像是要说服自己,又像是陈述一个无法回避的现实:“按道理来说,应该跟家里报个平安,但是我们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 一丝苦涩漫上嘴角,“其实我已经跟家里失联很久,又害怕……害怕突然给他们希望,到时候又会让他们失望。怕自己哪天真的死了,这封信反倒成了……”

  后面的话,她哽在喉间,没能说下去。那未尽的言语沉甸甸地悬在两人之间,是这乱世里所有人的惶恐。

  霍妘静静地听着,目光掠过她微蹙的眉尖,没有立刻安慰,只是转身取过案头的信笺铺开,语气平静而笃定:“想写就写吧。”

  她挽起袖口,拿起一旁的墨锭,竟亲自为她研起墨来。墨条与砚台摩擦发出均匀的沙沙声,像是在抚平那些焦躁的不安。她一边研墨,一边继续道,声音沉稳如山涧溪流,冲刷着那些犹疑:“家里人肯定会觉得你一定还活着。自己家人,怎么会觉得你死了呢?”

  她稍作停顿,抬眼看嬴芷,烛光在她眼中跳跃,映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光彩:“给他们报个平安吧,这样你心安,他们也心安。” 随即,她嘴角牵起一抹近乎傲然的弧度,“再说,谁就断定我们一定会死呢?我倒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我们一定会活下来。到时候,我们一起班师回朝,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那“我们”二字,被她说得自然而然,仿佛已是既定的事实。

  原本盘踞在嬴芷心头的阴霾,被她这番干脆利落的话语骤然驱散。是啊,为何总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前方纵有万难,此刻能求一份心安,能让远方的亲人少些挂念,便是值得。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胸中块垒尽消,脸上终于漾开一丝清浅而真切的笑意:“将军说的是。”

  她不再犹豫,走到案前,提起那支狼毫笔。笔尖蘸饱了霍妘亲手研就的浓墨,落下时,再无滞涩。

  她知道,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家里的日子定是如履薄冰。这一笔一划,连同她积攒下的些许俸禄,若能顺利捎回去,或许就能让父母弟妹多吃几顿饱饭,多熬过几个寒冬。

  笔墨游走间,求的是一份远方游子的心安,亦是在这铁血军营里,为自己寻得的一份柔软念想。营帐外风声萧萧,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研墨的将军与写信的参将,构成这冰冷战场上,一幅短暂却温暖的图景。

  而嬴水镇上的嬴家老屋里头乱成一锅粥,嬴芜骂骂咧咧,当初让你别成亲别成亲,让你不要生孩子不要生孩子,你不听。家里一大堆孩子,乱哄哄的。嬴母走过来就给了嬴芜一拐棍,“个个都跟你一个样才好,你看我们家就你一个老姑娘,也老大不小了,还赖在娘家不走。我就喜欢在家里热热闹闹的,儿孙满堂你少给我在这里叽叽喳喳,你要是看不顺眼,你就给我滚出去,到平民小馆去干活去。”

  嬴芜以前是家里不管发生了多大的事情,她都从来不参与,也不发表意见,默默躲在角落里坐着她自己的事情,两耳不闻窗外事。自从嬴娡要成亲以来,她就完全变了一个人,整天跟疯了一样,见谁怼谁。“母亲澄清有什么好的,我赖在娘家又怎么样?我又不是吃干饭的我在娘家,我还可以帮你们干这点活,现在我弟妹有两个孩子,嬴娡有一个孩子,她们每天还要到平民小馆去淘一家子的营生,完了,你们在家带几个孩子,还带的不好,一整天乌央乌央。有点什么事情就让他们找娘。这样的情况,我们家这种条件生孩子有什么好的,生下来全都是债。”

  嬴母听了气急败坏,“不孝子孙,自古以来,婚丧嫁娶,只有天地祖宗父母之命,媒数之言,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事情。被你这大逆不道之徒出这些狂妄之论,是要遭天谴啊!”

  嬴娡听到他们这样一天到晚吵来吵去,心烦到不行。本来每天还要到平民小馆去做生意,晚上回来还要照顾孩子,而且孩子是每天都在哭,也不知道她在哭些什么。嬴娡整个都麻了。她跟赵乾之间也经常吵架,而且是吵得不可开交的那种。

  本来赵乾这个人已经做的很好了,只可惜经营一段婚姻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嬴娡又特别不擅长这个事情,他们的日子过得一团糟。家里还乌央乌央的一大家子人,动不动就吵起来。

  这样的日子实在令人厌烦,嬴娡就跟疯了一样,大喊大叫跑了出去。

  夜色如墨,嬴娡赤着脚,披头散发地奔跑在嬴水镇冰冷的青石板路上。身后那座喧嚣嘈杂、令人窒息的嬴家老屋,被她远远甩开,但那鼎沸的人声、孩子的哭闹、母亲的斥责、还有六姐嬴芜那尖利刺耳的抱怨,却像鬼魅一样纠缠在耳畔,挥之不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想跑,拼命地跑,仿佛这样就能挣脱身上那层层叠叠、无形却沉重的枷锁——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女、为人姐妹的责任,还有那日复一日、令人疲惫到麻木的营生。

  凉风灌入单薄的衣衫,激起一阵寒颤,脚底被碎石硌得生疼,但这疼痛反而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丝。她慢慢停下脚步,扶着一棵老槐树剧烈地喘息着。镇上零星亮着灯火,平民小馆的方向还隐约透着光,那是她明天又要去往的地方,也是这个家主要的生计来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