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嬴家乱成一锅粥-《嬴天下之恋爱脑当皇帝》

  一阵压抑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她滑坐在树根旁,将脸深深埋入膝间。她想起未成亲时,虽也清贫,但至少有自己的片刻宁静,可以望着嬴水河的流水发呆,可以偷偷幻想一下未来夫婿的模样。可如今,现实将一切幻想都击得粉碎。

  赵乾……他或许真如母亲所说,是个不错的男人,勤快,顾家,也不像有些汉子那样嗜酒打人。可为什么,他们之间总有吵不完的架?为了孩子夜里哭闹他嫌烦,为了小馆里少收了几个铜钱,甚至为了晚饭的咸淡……一点点小事都能成为导火索,将两人积累的疲惫和怨气点燃,烧得彼此面目全非。

  “成亲有什么好?”嬴芜的话像淬了毒的针,一遍遍扎在她心上。是啊,有什么好?生了孩子,更是无穷无尽的债。那小小的、柔软的生命,本该是寄托,此刻却只觉得是拖累,让她无法喘息。她厌恶这样的自己,厌恶这种念头,却又无法控制地从心底滋生。

  “阿娡?”一个带着迟疑的熟悉声音在身后响起。

  嬴娡猛地抬头,泪眼朦胧中,看到赵乾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手里提着一件她的外衫,脸上带着未褪去的焦急和一丝无奈。他显然是追出来的。

  “回去吧,夜里凉。”赵乾走上前,将外衫披在她身上,动作有些僵硬,语气也干巴巴的。

  嬴娡别开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回去做什么?听她们吵?还是听孩子哭?”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赵乾沉默了一下,在她旁边蹲下来,目光看着地面:“家里……是不能待了。再待下去,我怕你真要疯了,我也快了。”

  这话出乎嬴娡的意料,她转过头看他。

  赵乾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攒了些钱,不多。镇东头刘老爷家要翻修偏院,缺个监工,管吃住,活计重,但工钱给得足。我……我想去。”

  嬴娡愣住了。这意味着赵乾要离开家一段时间。

  “你走了,小馆的活儿怎么办?孩子怎么办?”她下意识地问,问出口又觉得悲哀,到了这个时候,她脑子里盘桓的依旧是这些。

  “小馆的活儿,你跟嬴芜,再让岳母搭把手,还有七嫂,总能应付。孩子……先让岳母看着,实在不行,我们咬牙请个短工帮衬几个月。”赵乾抬起头,看着嬴娡的眼睛,“阿娡,我们都需要喘口气。分开一段时间,或许……对大家都好。”

  他的眼神里有疲惫,有挣扎,但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破釜沉舟的恳切。嬴娡看着丈夫,这个在日复一日的琐碎争吵中变得有些陌生的男人,此刻却奇异地触动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也在试图寻找出路,哪怕只是暂时的逃离。

  良久,嬴娡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好。”

  赵乾似乎松了口气,伸手想拉她起来,手伸到一半又停住,最后只是说:“起来吧,地上凉。”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往家的方向走。那座老屋依旧矗立在夜色里,但此刻看来,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绝望。暂时的分离,像一道微小的缝隙,让几乎溺毙的他们,终于窥见了一丝可以呼吸的可能。

  嬴家老屋的喧嚣不会因此停止,嬴芜的抱怨、嬴母的拐棍、孩子的哭闹,明日依旧会上演。但在这个冰冷的夜晚,嬴娡和赵乾之间,第一次在没有争吵的情况下,达成了一个关乎未来的、脆弱的协议。

  路还长,日子也还要过。只是,或许会有些不同了。嬴娡攥紧了身上带着赵乾体温的外衫,一步步,走向那个她刚刚逃离的、乱成一锅粥的家。

  夜色中,嬴家老屋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熟悉的喧嚣似乎暂时沉寂了下去,只余几点昏黄的灯火在窗口中摇曳,像疲惫的眼睛。嬴娡和赵乾一路无话,方才达成的脆弱共识让彼此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些,但那份沉重的疲惫感依旧挥之不去。

  刚走到院门那扇略显破旧的木门前,还未伸手推开,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便从旁边的阴影里闪了出来,差点与赵乾撞个满怀。

  “可是嬴家?有信!”那人穿着驿站的号衣,声音带着赶夜路的沙哑,手里捏着一封厚厚的信函。

  赵乾下意识接过,那信纸粗糙,入手颇有分量。借着门口缝隙透出的微光,他瞥见信封右下角那个熟悉的、带着点倔强笔锋的署名时,瞳孔猛地一缩,手都微微颤了一下。

  “阿娡……”他声音有些发紧,急忙将信递到正要开门的嬴娡面前,“你……你快看!”

  嬴娡疑惑地回头,目光落在信上。当“嬴芷”两个字清晰地映入眼帘时,她像是被定身法定住了一般,整个人僵在原地。呼吸骤然停止,随即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

  “是……是二姐?”她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方才奔跑时散乱的发丝黏在湿漉漉的脸颊旁,也顾不上拂开。她猛地从赵乾手中几乎是抢过那封信,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小心翼翼地、几乎是虔诚地摩挲着那个名字,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幻觉。

  “赵乾!你快来看!是二姐!是二姐来的家书!”她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睛里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那是一种混合了狂喜、震惊和巨大慰藉的光芒,“二姐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话音刚落,刚刚才勉强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愤怒和绝望,而是如同开闸洪水般的喜极而泣。她紧紧攥着那封家书,像是攥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信纸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一边哭,一边又忍不住想笑,肩膀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赵乾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住了,心中的烦闷和疲惫瞬间被这股巨大的冲击驱散了大半。他连忙上前扶住几乎要站不稳的嬴娡,借着光,也仔细看清了那个署名,心头一块沉甸甸、压抑了许久的巨石仿佛也随之松动。嬴芷,那个几年前因故与家中断了联系、音讯全无,家里人都以为早已遭遇不测的二姐,竟然还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赵乾喃喃着,看着妻子哭得不能自已,自己的眼眶也有些发热。他揽住嬴娡的肩膀,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排斥,而是充满了失而复得的激动。

  “快,我们快进去告诉娘!”嬴娡猛地想起,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把脸,也顾不上狼狈,拉着赵乾就要往屋里冲。这一刻,什么争吵、什么抱怨、什么生活的重压,似乎都被这封突如其来的家书暂时冲淡了。嬴家老屋,或许将因这封信,迎来一个不同于往日的夜晚。那锅乱粥里,终于投入了一颗足以改变味道的、带着希望与惊喜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