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主动请缨,随军出征-《弃王》

  武英殿内的喧嚣散去,只留下冰冷的空气与弥漫的硝烟味。

  圣旨已下,二皇子乾德义被任命为北征行军大总管,京营精锐即将开拔。

  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宫禁每一个角落,自然也传到了西苑那个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的年轻侍卫耳中。

  马凤结束了当日的值守,交还腰牌,走出宫门。

  冬日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他稚嫩却紧绷的脸颊,却远不及他心中冰火的煎熬。

  青龙县失守,平安村危在旦夕的景象,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反复上演。

  李三叔憨厚的笑容,村民们曾经给予的点滴温暖,边塞那片熟悉的土地……所有的一切,都可能已在柔然铁蹄下化为焦土。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每多耽搁一刻,北疆就多一分沦陷的危险,故人就多一分殒命的可能。

  这重重宫闱,这身侍卫皮囊,此刻于他而言,不再是庇护,而是囚笼。

  回到泥鳅巷那间低矮的小院,牛天扬正坐在院中那块磨得光滑的石墩上,就着昏暗的天光,缓缓擦拭着那杆伴随他多年的镔铁长枪。

  枪尖寒芒流转,映照着他布满皱纹却依旧锐利的眼眸。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未抬,只是淡淡问道:“决定了?”

  马凤走到爷爷面前,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爷爷,我要回去。”

  牛天扬擦拭的动作未停,声音平稳:“回去?以何身份?御前侍卫擅离职守,是死罪。”

  “不是擅离职守。”马凤深吸一口气,将心中酝酿已久的想法和盘托出,“我要随军出征。二皇子亲征,正是机会。孙儿虽年幼,但出身北疆,熟悉边塞地形气候,通晓些许蛮族习性,更与汗鲁部公主有旧。若能在军中谋得一职,哪怕只是小小参军、斥候,或许也能尽一份力,总好过在这京城……坐视故土沦丧,亲人罹难!”

  他的声音起初还带着一丝孩童的稚嫩,越到后面却越是沉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燃烧着炽热的火焰,那是属于边塞儿郎的血性,是对故土家园最深沉的责任。

  牛天扬终于停下了擦拭的动作,抬起头,深深地看着自己这个年仅十岁,心思却比许多成年人还要缜密坚韧的孙儿。

  他看到了马凤眼中的火焰,也看到了那火焰之下深藏的忧虑与决绝。

  良久,牛天扬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混合着骄傲与担忧的神色:“你长大了,凤儿。既然你心意已决,爷爷不拦你。但军中非是儿戏,更非宫闱内这般勾心斗角所能比拟。那是真刀真枪,尸山血海。你要去,就不能只凭一腔热血,需得有让主帅不得不用你的理由。”

  “孙儿明白。”马凤重重点头,“我会让二皇子,心甘情愿带我走。”

  接下来的两日,马凤告了病假,未曾入宫值守。

  他闭门不出,伏在院中那张破旧的木桌上,就着微弱的油灯,奋笔疾书。

  他在写一份《北疆边事疏》。

  这不是普通的请战书,而是一份结合了他自身经历、对北疆地理民情的了解、以及对柔然作战方式的分析,所写就的军事策论。

  他没有卖弄华丽的辞藻,字迹甚至因为急促而略显潦草,但其中内容,却极为务实和老辣。

  他详细分析了柔然骑兵的优势与劣势,指出其利于野战奔袭,却拙于攻城与持久战;

  他根据阿依玛提供的情报,推断那支穿插的柔然精锐可能的行军路线与意图;

  他提出应以朔风城为支点,固守消耗敌军锐气,同时派遣精锐小队,联合汗鲁部骑兵,不断袭扰其漫长的补给线,并利用对地形的熟悉,设伏断其归路……

  他甚至粗略勾勒了几处适合伏击的地点,正是当年他与爷爷牛天扬狩猎、以及与鲜卑人周旋过的山林险隘。

  他还在策论中,隐晦地提及了自己“生于北疆,长于边塞,熟知地理,略通胡语”的背景,以及“曾与汗鲁部首领有旧,或可尝试联络,共击柔然”的可能性。

  这不仅仅是一份请战书,更是一份投名状,一份展示他价值与能力的凭证。

  写完最后一个字,马凤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手腕,看着墨迹未干的绢帛,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最有可能打动二皇子,让他获得随军资格的方法。

  第三日,他换上一身干净的侍卫常服,怀揣着那份浸透了他心血与期盼的《北疆边事疏》,再次来到了二皇子府邸门前。

  府邸门前车马喧嚣,将领、文吏进进出出,一派临战前的繁忙景象。

  马凤通报了姓名和来意,言明有紧急边事禀报二殿下。

  许是他“马探花”的名头尚在,又或是二皇子事先有过交代,门房并未过多刁难,很快便引他入内,在偏厅等候。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对马凤而言却无比漫长。

  他能听到正堂方向传来的乾德义与麾下将领部署军务的隐约声音,感受到那股大战将至的紧张氛围。

  终于,一名内侍前来引他入内。

  书房内,乾德义一身戎装便服,正站在一幅巨大的北疆地图前,与龙武卫大将军及几名心腹幕僚低声商议着。

  他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临危受命的亢奋与凝重。

  见到马凤进来,乾德义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马侍卫?身体可好些了?听闻你前几日告假。”

  他显然还记得马凤“摔碎赏赐”后“惊惧成病”的由头。

  马凤上前,单膝跪地,双手将那份《北疆边事疏》高举过头顶,声音清晰而沉稳:“启禀殿下,末将并非染病,而是闭门思索北疆战事。此乃末将些许愚见,写成策论,冒昧呈于殿下御览!末将深知此举唐突,但北疆乃末将故土,今闻烽火,心如油煎!末将虽年幼位卑,然熟悉边塞地理,略知蛮族虚实,更与汗鲁公主有旧谊。恳请殿下允准末将随军出征,哪怕为一马前小卒,亦愿效死力,卫我疆土,报效殿下知遇之恩!”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既有为国为民的大义,又有对故土的牵挂,更有对二皇子知遇之恩的回报,最后才点出自己可能具备的特殊价值,层层递进,令人动容。

  乾德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接过那份策论,并未立刻观看,而是目光深邃地打量着跪在面前的马凤。

  这个年仅十岁的少年,似乎总能给他“惊喜”。

  前番是“不堪大用”的毛躁,如今却又展现出如此深沉的家国情怀与主动请战的胆魄。

  “你先起来。”乾德义淡淡道,随手翻开了那份策论。

  起初,他或许只是带着一丝好奇和审视,但越看,神色便越是专注,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马凤在策论中所写的许多观点,与他麾下幕僚的分析不谋而合,甚至在某些细节,尤其是对地形利用和与汗鲁部联络方面,提出了更具操作性的想法。

  那份超越年龄的见识与对北疆的熟悉程度,让他刮目相看。

  尤其是最后提及的“与汗鲁公主有旧谊”,更是让乾德义心中一动。

  阿依玛在殿上提供的关键情报和愿意出兵策应的态度,无疑是此战的一大助力。

  若马凤真能与阿依玛搭上线,其价值,绝非一个普通侍卫或参军可比!

  他合上策论,沉吟片刻,目光再次落在马凤身上,已带上了几分真正的重视:“马凤,你可知军中非是儿戏?刀剑无眼,生死难料。你年纪尚小……”

  “殿下!”马凤抬起头,目光灼灼,毫不退缩,“末将生于边塞,并非长于妇人之手的纨绔。风沙严寒,弓马厮杀,末将自幼便曾经历!年纪小,或可为掩护,深入敌后探查,反不易引人注意!末将不怕死,只怕……死得毫无价值,不能护卫想护卫之人!”

  他最后一句,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哽咽,那是发自内心对平安村乡亲的担忧。

  乾德义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决绝,终于缓缓点头。

  他需要人才,需要熟悉北疆的人才,更需要能与汗鲁部建立更紧密联系的人才。

  马凤,无疑是一个意外之喜。

  “好!”乾德义一拍桌案,“既然你有此心,又有此能,本王便准你所请!我会奏请父王,擢升你为行军参军事,暂隶于本王中军帐下,参赞军务,联络各方!望你不负本王期望,亦不负你故土乡亲!”

  “末将马凤,领命!谢殿下!”马凤再次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夙愿得偿的沉重与责任。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前路注定布满荆棘与血火。

  但无论如何,他终于可以回去了。

  回到那片生他养他,如今正在蒙难的土地。

  他站起身,向乾德义深深一礼,然后转身,大步走出书房。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尚且单薄却异常挺拔的背影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决绝的金边。

  北疆,等我。

  爷爷,李三叔,乡亲们……凤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