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李冲持剑护灵堂;南北使者口水战-《笑谈资治通鉴之南北朝》

  灵堂设在冯太后生前居处的外殿,殿门悬着三尺白绫,檐下灯笼尽数素色,烛火如豆!

  他国使者前来吊唁,主要吊唁者步入其内,于大殿西侧,面朝东,行祭拜之礼,随行人员一律留在门外,立于东南方,面朝北,肃然而立。

  他国使者来来往往,李冲都没反应,怎么单单就把南齐的给拦下了呢?

  拓拔宏一路走,一路心中纳闷,再说来使又不是刘缵,李冲犯不上发这么大火气,更何况,这是俩国邦交礼仪,他也不会这么不懂事啊?

  正琢磨着,君臣十几人来到院子外,大门敞开,李冲正在院子里和南齐使者争吵,他身后的杨大眼等武士手握剑柄,只等李冲一声令下,南齐使者就要血溅当场!

  李冲身着素色丧服立于灵堂大门侧畔,引人注目的是他那满头银发。

  可是他毕竟才三十八岁,即使如此也并非垂老枯槁之态,而是如寒冬初雪覆盖新枝,更衬得他眉眼分明!

  李冲看起来气坏了,脸色苍白如纸,丝缕银发间还凝着未散的清寒,眼神莹润冰冷,蒙着一层雾气,整个人竟生出几分不似凡尘的剔透感。

  拓拔宏看着他,叹了口气,那几缕白发垂落于肩,让李冲的俊朗飘逸又添了几分悲壮的破碎感,如白玉蒙雪,更显清贵卓绝,望之令人心头发沉。

  可真是:垂拱笑眼仍在目,帘内深恩岂敢磨?白发寄泪多。

  只听李冲破口大骂道:“说了多少遍了,你们是聋了?瞎了?还是得了失心疯?谁家吊唁身穿朱服入灵堂?滚回去换衣服!”

  拓拔宏这才注意到,怪不得李冲大发雷霆,原来南齐使者个个朱衣华服,还镶金带银,珠玉宝石配了个齐全!

  北魏的主客李世安,不停压服李冲,又对南齐使者道:“吊丧是有一定礼节的,难怪李尚书如此生气,怎么可以穿着红色的官服,珠光宝气的进入别人家的灵堂呢!”

  南齐使者裴昭明等人回答说:“我们是代表我朝,前来吊丧的,这就是我们的官服,没有陛下诏令,我们哪有胆量随便更换服装。”

  拓拔宏闻言,气得一甩袖子!他比李冲还来得愤怒!

  此时南齐使者便要硬闯,李冲也不客气,“沧浪”一声拽出佩剑,压在了裴昭明的脖子上,阴冷怒喝道:“往前一步,你试试!”

  拓拔宏看了看身边的大臣,道:“你们几个快进去,李尚书正在伤心之时,性子又急,怕说不明白,务必让他们把衣服换了再进灵堂!”

  然后怒气冲冲一转身,踏着雪回皇信东堂而去!

  上谷人成淹奉命紧走几步,挡在了李冲面前,慢慢推开他的宝剑,道:“李尚书莫急,让我来说。”

  又转身对裴昭明等人说:“你们这样也太过分了,穿成这样,哪有一点悲伤哀悼之意?若是如此,不祭也罢!”

  裴昭明一翻白眼,咄咄逼人的问道:“魏朝不允许外国使节,穿本国官服吊唁,你倒是跟我们说说,这一规定,出自哪一部经典?”

  成淹说:“这事还用得着出自什么经典?我们国家连三岁的小孩儿都明白,喜事和丧事不同,一个人身穿羔羊皮袍、头戴朝冠,是不可以去吊丧的!你们出发前难道没集中学习一下人情事故吗?”

  “我们不管那事,我就问,这一规定,出自哪部经典,这样我们才能有章可循,也可向陛下汇报!”

  成淹道:“那我就教教你们,季孙曾经为使者,前往晋国,动身之前,认真学习了该国丧事的礼节,到了晋国,一切听从晋国安排,你们江南号称才子之邦,博览群书,难道连这个都没听过!!”

  裴昭明等人互相看了看,有点心虚。

  “你们远道而来,就是特为吊丧,居然问出这么低级的问题来,看起来咱们两国使者的水平,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啊!”李世安在旁边阴阳怪气道。

  裴昭明有点恼羞成怒,遂一甩华丽的袍袖,摊牌了,不装了,道:“我们这是礼尚往来,两国互使的礼节,是不是得一个标准,是不是得相互平等?”

  成淹道:“那肯定是啊!”

  “那我们齐高帝萧道成去世时,你们的使者李彪前去吊丧,他怎么没穿白色的丧服!”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裴昭明又道:“我们齐朝胸怀宽大,没有和他计较,为什么今天你们却紧紧逼迫我们呢?”

  李彪一听,敢情问题出在我身上啊?

  他一把推开成淹,道:“这事,我来说,我确实也想换白色衣服来着,可是到你们那一看,齐高帝入葬已经一个月有余,你们的君主和文武大臣,都脱去了丧服,个个衣着光鲜,佩珠戴玉,貂尾和黄金首饰闪闪发光,晃得我睁不开眼睛,我李彪该怎么办?一个人穿着白色丧服,置身于眼花缭乱的人群当中吗?像不像个大傻子!!再说了客随主便,你们要求我换了吗?”

  齐国使者一听,这事整的,好像真没要求!

  成淹摇头晃脑道:“各国君主不同,你们齐朝的君主,咱们不能说别的,但是他确实没严格地遵守居丧的礼仪,怎么也得守孝一年吧?可是仅仅一个月,你们满朝上下,就穿上平日的衣服。

  我们的陛下可是仁义孝敬之主,堪比尧舜,他亲自守丧,不入后宫,一直住在简陋的房子里,平日只喝稀粥,既然知道客随主便的道理,你们是不是得按照我们君主的要求来吊唁!”

  裴昭明,表情讪讪的,说道:“夏、商、周三代,制度礼仪也不都是一样的,君主也各有各的考量,谁能判断出哪个好、哪个坏呢!”

  成淹反唇相讥道说:“贵使这么说,难道夏、商、周的做法都不对吗?”

  裴昭明面色一变,和谢悛二人相互对望一眼,随后自我解嘲的笑道:“我们哪里敢那样说……”

  李彪随后又道:“我们大魏确实和你们南齐不同,出使一趟南齐,我算开了眼了,别说吊唁我不知所措,我还被五花大绑过呢,我说什么了?”

  两位使者一听这茬,都低咳了两声,揉了揉鼻子,脸先红了,道:“那不是误会吗?”

  李彪没理睬他们的尴尬,接着道:“说到各国不同,我可是最有发言权,出使期间,据我听说,你们的陛下曾梦到父皇萧道成对他说,宋朝的刘裕、刘义隆、刘骏三位皇帝,常常挤到你们的太庙里,吵闹萧道成,并向他索要食物贡品,搞得高帝萧道成啥祭品也吃不到,蹲在一边饿肚子,于是给儿子托梦,给他另找一个地方祭祀。

  最后你们的陛下没办法,命令庶出的豫章王萧嶷,安排妃子,在清溪旧宅里,按照四季祭祀祖父母和父母!

  这种事,历朝历代,都没听说过,反正我们大魏肯定干不出来,作为君王,祭祀祖父母和父母的仪式能在私宅中进行吗?而且还让自己的庶子的老婆来主持!难怪你们不懂出使礼仪!可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俩人一听,不能再唠了,有点下道的感觉呢?

  于是二人又找了个借口说:“我们前来吊丧,没准备专门的衣物,如果主人家让我们换,就请给我们裁制丧服吧!”

  成淹一听,同意换了就好办,于是,道:“我们给你们做衣服,还要等时间,这样吧,”

  他一回身,对身边人道:“去借几套来,对了,别忘了帽子,拿全了,给俩位特使换上!”

  等裴昭明等人穿上借来的衣服,李冲这才阴沉着脸一挥手,身边武士让开道路,成淹带着裴昭明等人进入灵堂。

  殿内烛火闪动,青烟缭绕,还没看分明,只听“嗷唠”一嗓子,北魏文武百官全都失声痛哭,极尽哀痛!

  “不带这么整人的!”俩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抚了抚胸口,迅速调整情绪,也跟着一顿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