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会唱歌的扁担-《乡音的星辰民间小故事》

  张家界的山坳里,有个挑山工,名叫石柱子,肩膀磨出层厚茧,可挑的担子总往一边歪,走不了半里地就得歇脚。货栈老板骂他:“你这扁担是歪脖子树做的?再晃悠就去劈柴!”

  这天石柱子去老林里找新扁担,在株千年银杏树下摸到根老藤扁担,紫褐色的藤条缠成麻花,两头包着铜片,就是中间弯了个弧度,看着比他肩上的顺眼。他刚要扛走,扁担突然“咯吱”响,自己往他肩上跳,还哼起了调子,像山涧流水。

  “活的?”他吓得差点把货筐扔了,扁担突然“啪”地拍了下他的后背,声音粗得像老树根:“瞎咋呼啥?我是光绪年间的药农,名叫藤老五,采药时摔死在鹰嘴崖,魂就附在这藤条上了。”

  石柱子摸着扁担的藤纹,竟有点黏手,像沾了树胶。“你会唱歌?”藤老五的调子转了个弯:“不光会唱,还能跟着山路晃,谁心里藏着懒,我就故意硌他的肩;谁带着急事儿,我就轻得像根草。”

  石柱子把扁担挑回货栈,往肩上一放,担子果然稳当多了。往山顶药铺送药材时,陡峭的石阶上,扁担自己跟着脚步晃,“咯吱咯吱”的调子正好踩着步点,往常歇十回的路,今儿个歇三回就到了。

  药铺的白胡子掌柜摸着药材笑:“你这担子挑得,比山风还稳。”石柱子挠着头笑:“是这扁担懂事。”扁担“咯吱”响,像是在说“那是自然”。

  打这起,扁担成了石柱子的“老伙计”。

  有回山脚下的张婆婆来托他捎药,说孙子烧得直哆嗦。石柱子刚要动身,扁担突然“咯吱”急促起来,调子往近路拐——往常要绕三里地的山道,竟显出条被茅草盖着的捷径。他顺着扁担指的路跑,果然比平时快了半个时辰,孩子喝上药就退了烧。

  张婆婆要把祖传的银镯子送他,石柱子摆手:“是这扁担抄的近路。”扁担“啪”地拍了拍药筐,像是在说“该得的”。

  货栈旁有个卖山货的姑娘,名叫杜鹃,梳着两条辫子,背篓里的野核桃总带着露水。她爹原是向导,三年前带考察队进原始森林就没回来,杜鹃每天等石柱子送货回来,托他留意有没有爹的踪迹,背篓里总偷偷塞两个烤红薯。

  这天石柱子又挑着货下山,杜鹃红着眼说:“有人在黑龙潭边见着我爹的烟袋了,可那潭水深得发黑,没人敢下去捞。”他刚要叹气,扁担突然“咯吱”往黑龙潭的方向唱,调子沉得像闷雷。

  “底下有东西?”石柱子找来水性好的猎户,扁担突然跳进潭里,藤条在水面打旋,指着块礁石。猎户潜下去摸,果然摸出个牛皮本,是杜鹃爹的考察日记,最后一页记着被向导暗算推下水——那向导原是想独吞发现的金矿。藤老五的调子突然拔高:“我早闻着那向导身上有铜臭味!”

  杜鹃拿着日记报了官,向导没辙,只好认了罪。她给石柱子缝了个新垫肩,粗布上绣着朵杜鹃花,比山里的野花还艳。扁担“咯吱”蹭了蹭垫肩,像是在说好。

  麻烦找上门是在深秋。被抓的向导有个兄弟当了巡山队的头,说石柱子私藏“妖物”,带着人来抢扁担,要烧了它当柴。“这是我的吃饭家伙!”石柱子死死抱住扁担,巡山队员举着棍子就打。

  扁担突然“咯吱”暴涨,藤条变得跟手臂粗,“啪”地抽向巡山队的马灯,灯油泼在他们的行囊上,露出里面藏的金矿——原是他们借着巡山的名义偷挖金子。“你们背着朝廷挖金矿,还好意思抢我的扁担?”藤老五的调子像炸雷。

  周围的山民都围过来看,巡山队的头脸白得像纸,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腰刀都忘了捡。

  石柱子用巡山队赔的钱,在山脚开了个杂货铺,杜鹃的山货摊也挪了过来,俩人一个进货一个卖货,日子过得像扁担上的调子,稳稳当当。扁担就挂在铺子门口当招牌,谁来寄货都要夸两句:“这扁担挑东西,比马驮还稳。”

  有天夜里,扁担突然变得轻飘飘的,藤条的颜色慢慢褪了。“我要走了,”藤老五的调子越来越弱,“帮杜鹃爹报了仇,也算对得起这满山的药材了。”石柱子和杜鹃抱着扁担掉眼泪,藤条上的铜片突然弹出,在桌上拼出“平安”两个字。

  第二天早上,扁担变成了根普通的老藤,再也不会唱歌了。

  石柱子把藤条挂在墙上,进货时总爱摸两下。杜鹃的山货里,总带着串藤条编的手链,说是“藤爷爷的念想”。有回孩子们围着老藤问:“石叔,这扁担真会唱歌?”石柱子指着墙上的藤条笑:“它唱的不是歌,是山路。人要是走得正,再陡的坡也能踏平;心要是齐,再重的担子也能挑稳。”

  风从铺子的窗缝钻进来,吹动藤条“沙沙”响,像是藤老五在哼山歌,又像是山涧水在石头上跳,听得满铺的山货都带着股清甜味,把张家界的日子,过成了暖暖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