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会报时的沙漏-《乡音的星辰民间小故事》

  襄阳城的钟楼旁,有个修钟匠,名叫钟摆子,装的钟表不是快一个时辰,就是慢两炷香。城里的人见了就笑:“摆子修的钟,得看日头影才能对上路数。”

  这天钟摆子去旧货摊淘零件,在个破瓦罐里摸到个沙漏,玻璃罩子裂了道缝,沙子是暗红的,看着比他修的老座钟还古旧。摊主说:“这是前宋的玩意儿,五文钱拿走,沙子漏完了能自己转。”

  钟摆子揣着沙漏回了铺,摆在修钟台上。半夜他对着图纸发呆,沙漏突然“沙沙”响,漏下的沙子在桌上堆出个“寅”字,正好是三更天。他刚要揉眼睛,沙子突然聚成个小老头,留着山羊胡,声音像沙粒摩擦:“后生,该打更了。”

  “活的?”他吓得差点把镊子掉地上,沙漏突然倒过来,沙子又往上漏,小老头的声音跟着响:“瞎咋呼啥?我是绍兴年间的更夫,名叫沙守时,打更时被乱兵砍了,魂就附在这沙漏上,哪年哪月哪时该干啥,我门儿清。”

  钟摆子摸着玻璃罩,沙子滑溜溜的。“你会报时?”沙守时的声音带着股傲气:“不光会报,还能算出人的营生,谁偷懒耍滑,谁急着办事,我这沙子漏得快慢不一样。”

  第二天粮行的李掌柜来修钟,说要给伙计们记工时。钟摆子刚拆开钟,沙漏突然“沙沙”漏得飞快,沙子在桌上拼出个“偷”字——原是李掌柜总克扣伙计的工钱,还偷偷把秤砣换小了。

  “这钟修不好,”钟摆子把零件装回去,“心不公,记啥时都没用。”李掌柜骂骂咧咧地走了,没过几天就被伙计们告了,罚了银子才了事。

  钟摆子摸着沙漏笑:“你比账房先生还精。”沙守时在沙漏里“沙沙”响,像是在说“那是自然”。

  打这起,沙漏成了钟摆子的“活时辰”。

  有回街尾的王婆婆来问时辰,说孙子去河里摸鱼,半天没回来。钟摆子刚要瞅日头,沙漏突然“沙沙”往河边指,沙子堆出个“救”字。他赶紧往河边跑,果然见孩子掉进漩涡,正抓着芦苇喊救命。

  “多亏你提醒。”钟摆子把孩子救上来,王婆婆要给他磕头,他赶紧扶住,沙漏“沙沙”漏得慢了,像是松了口气。

  修钟铺隔壁有个卖早点的姑娘,名叫粥儿,总系着白围裙,熬的小米粥稠得能插住筷子。她爹原是更夫,五年前打更时失踪,粥儿就接过爹的梆子,每天天不亮就敲梆子叫醒街坊,其实是想让爹听见能回家。

  这天粥儿来修梆子,红着眼说:“有人在乱葬岗见着爹的梆子,可官府不让挖。”钟摆子刚要叹气,沙漏突然“沙沙”往乱葬岗的方向漏,沙子在桌上画出个“冤”字,还堆出个刀的形状。

  “这是说……”钟摆子指着沙画,粥儿突然懂了,爹准是被人害了。沙守时在沙漏里喊:“我闻着那片岗子有血腥味,是张屠户的刀!”

  粥儿拿着证据报了官,果然查出是张屠户见更夫身上有钱,下了黑手。父女俩的冤屈得以昭雪,粥儿给沙漏缝了个布套,上面绣着个小梆子,比真的还精神。沙漏“沙沙”蹭了蹭布套,像是在说好。

  麻烦找上门是在腊月。张屠户的兄弟当了捕头,说钟摆子用“妖物”诬陷好人,带着衙役来抢沙漏,要砸了它。“这是我的吃饭家伙!”钟摆子死死抱住沙漏,衙役举着棍子就打。

  沙漏突然“啪”地裂开,沙子变成无数小颗粒,在空中拼出捕头收受贿赂的账本,连他哪年哪月哪时放了多少罪犯都写得明明白白。“你包庇罪犯,还好意思抓人?”沙守时的声音像刮风。

  周围的街坊都围过来看,捕头的脸白得像纸,带着衙役灰溜溜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腰刀都忘了捡。

  钟摆子用捕头赔的钱,把修钟铺改成了“准时坊”,粥儿的早点摊也挪了过来,俩人一个修钟一个熬粥,沙漏摆在柜台最显眼的地方,谁来修钟都要多瞅两眼,说这沙漏报时比日晷还准。

  有天夜里,沙漏突然不流沙了,玻璃罩上结了层白霜。“我要走了,”沙守时的声音越来越弱,“帮冤屈的人报了时辰,也算对得起这身本事了。”钟摆子和粥儿抱着沙漏掉眼泪,最后一粒沙子落下,在桌上堆出个“安”字。

  第二天早上,沙漏变成了个普通的玻璃罐,再也不会自己流沙了。

  钟摆子把沙漏擦得锃亮,摆在坊里。他修的钟越来越准,买早点的人都说,粥儿的粥总在钟响时熬好,分毫不差。有回孩子们围着沙漏问:“钟爷爷,这沙子真能报时?”他摸着玻璃罩笑:“它报的不是时辰,是人心。心要是守时,做事就有准头;心要是端正,黑夜也能盼来天亮。”

  风从坊门的缝隙钻进来,吹动沙子“沙沙”响,像是沙守时在数时辰,又像是更夫的梆子在远处敲,听得满街的灯笼都暖融融的,把襄阳城的日子,过得分秒不差,热热闹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