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它啃我的记忆,我拿它当灯芯烧-《从精神病院走出的地仙路》

  我撑着石壁坐起来时,后颈的血痂被蹭得生疼。

  废弃药窖的霉味混着湿土气往鼻子里钻,石缝漏下的光在地上淌成条金线,刚好罩住我摊开的左手——掌心里躺着半块烧残的病历纸,监护人:陈母林秀英那几个字被水浸得发皱,像团化不开的墨。

  梦里的片段还在脑子里晃。

  妹妹扎着蝴蝶结的羊角辫扫过我手背,父亲在摊位前扯着嗓子喊新鲜番茄两斤五块,母亲煎蛋时铁铲碰着锅沿,哼的调子我明明该刻在骨头里,可醒过来再想——那旋律像被人拿橡皮用力擦过,只剩模糊的嗡嗡声。

  我摸出颈间的烬瞳,黑玉表面的裂纹又深了道。

  凑近些看,识海薄幕果然更厚了,灰蒙蒙的雾气里,原本属于的记忆区域泛着焦黑,像块被火钳烫穿的破布。

  《无痕诀》的代价在清算,我早该料到的——这破功哪有白捡的便宜,不过是拿命换命,拿记忆换路。

  醒了?

  烬娘的声音从火盆边传来。

  她蹲在石堆前添柴,银白的乱发垂下来,遮住半张皱巴巴的脸。

  火盆里的灰烬堆凸起着,我认出那是几张身份证的残片,边角还沾着没烧尽的塑封膜。

  我捏紧病历纸,指节发白:您倒看得准。

  我看不准,她用枯枝拨了拨火星,但看得多。火星噼啪炸开,映得她眼尾的皱纹像道裂开的缝,你烧名字,烧记忆,却还抱着图腾不放。

  当契隙鳞是护心镜呢?

  那玩意儿是寄生虫,专挑你舍不得的啃。

  我低头看右臂。

  红线纹静得像道旧疤,可烬心核深处在发烫——九大图腾的能力在皮下窜动,像被笼子困住的野兽。

  自从心匿符封住情绪,它们就变得诡异的安分,可此刻这种安分更让我发毛,仿佛在酝酿什么。

  如果记忆是薪柴......我喃喃出声,能不能反过来烧?

  烬娘的枯枝顿在半空。

  她抬头看我,浑浊的眼珠突然亮得吓人:你疯了?

  疯了才活得下去。我扯了扯左臂的围裙布条——那是母亲最后一件没烧完的衣裳。

  指尖触到布料上焦糊的痕迹,那年我偷玩火柴烧了厨房角的画面突然涌上来:她蹲在地上捡碎碗,鬓角的碎发翘着,说小丰别怕,妈再给你烧红烧肉。

  我闭紧眼,从识海最深处抽那段记忆。

  七岁那年发高热,母亲整夜握着我的手,额头贴我额头试温。

  她掌心的温度,指甲缝里沾着的青菜汁味道,后颈被汗水浸湿的碎发蹭着我手背的痒——这些细节像团灼热的炭,烫得我太阳穴突突跳。

  咬破舌尖,血珠滴在烬瞳上。

  黑玉地轻鸣,裂纹里浮起两字:两刻。

  代价?我声音发哑。

  瞳片上的字换了:永失触觉回忆。

  永失。

  我盯着病历纸上林秀英三个字,喉咙里像塞了块冻硬的棉花。

  母亲手掌的温度,是我最后能抓住的、关于她的实体记忆。

  可如果不烧......

  地门波的嗡鸣突然在识海深处滚过,像有人拿石磨碾我的脑子。

  我打了个寒颤——嗅缺他们还在找我,地门的召唤波每刻都在收紧,再拖下去,等他们顺着波找到这药窖......

  我把记忆团成球,扔进火盆。

  火焰地蹿起半人高,青白两色绞在一起,映得四壁的影子扭曲如鬼。

  我盯着火里的记忆碎片,突然感到指尖发麻——从指腹开始,像有冰水顺着血管往上爬。

  等麻木漫到手腕时,那段关于母亲掌心温度的记忆,真的、真的......没了。

  我猛地攥紧左手。

  掌心里只剩病历纸的棱角硌着肉,再没有温暖的触感。

  但与此同时,烬心核轰然一颤!

  九大图腾的能力像炸开的烟花,在体内横冲直撞——风纹掠过皮肤,带起一阵凉意;血莲纹在心脏位置收紧,闭住了所有痛觉;骨鸣在耳后轻响,预警着十丈外的动静。

  我抓住这两刻钟的自由,咬着牙催动契隙鳞——脊椎后的鳞片次第绽开,每一片都泛着冷白的光。

  血莲纹,剜心!我低喝。

  心脏像被尖针刺了下,鲜血顺着皮肤渗出,滴在脊椎的鳞片上。

  奇迹发生了——鳞片吸收血液的瞬间,泛起柔和的金光,在我身周形成道半透明的屏障。

  这时地门波刚好涌来,撞在屏障上像雨打荷叶,地滑向四周。

  我扶着石壁喘气,耳中听见嗅缺的骂声从头顶传来:那兔崽子跑哪去了?

  波突然散了!

  两刻钟,足够我当回猎手。

  屏障消散时,我瘫在地上,汗水把后背的衣裳浸得透湿。

  火盆里的灰烬还在飘,有片烧残的身份证纸落在我脚边,照片上的人脸早没了,只剩陈建国三个字——是我爸的名字。

  你不是在逃命。

  覆忆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

  他的空白脸贴过来,轻轻碰了碰我额头。

  这是他读取记忆的方式,可此刻他的声音里没了惯常的机械感,倒像块浸了水的棉:你在把命切成一块块,拿来点灯。

  我想笑,却扯得嘴角生疼:总得有人举着火把,不然黑夜里的路......

  走不下去。他替我说完,空白的脸慢慢融进阴影里。

  临走前,他的指尖掠过我右臂的红线纹——那道总在啃我记忆的蛇,竟退了半寸,像被火烫着了。

  意识深处,地门波的嗡鸣突然迟钝了一拍。

  我闭了闭眼,听见体内有轻响,像什么枷锁裂开条缝。

  再睁眼时,药窖外的天光已经暗了。

  我摸了摸后颈新结的血痂,正想爬起来,忽然一阵眩晕袭来。

  眼前的石壁开始摇晃,火盆的光变成模糊的光斑,最后彻底沉进黑暗里。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溪水冲石头的哗哗声,和......有人拖着重物的脚步声。

  等我再醒过来时,唇角尝到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