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我把妈的味道烧了,换她睁了次眼-《从精神病院走出的地仙路》

  我躲在石坛阴影里,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唇边,咸涩中竟泛起一丝茉莉香——那味道太熟悉了,是母亲最后一次来医院看我时喷的香水。

  廉价,却认真地藏着温柔。

  可现在,这缕香气像根针,扎进我早已结痂的心口。

  衔诏翁站在山路尽头,披麻戴孝,口中含玉,每走一步,霜花便从他脚下蔓延而出,冻结草木,冰封虫蚁。

  他的影子拖得很长,一直爬到我脚边,像一条盘踞的毒蛇,缓缓收紧。

  他没有出手,甚至没看我一眼,只是轻轻抚过那些纸扎灯笼,仿佛在检阅一支属于死亡的仪仗队。

  他知道我在看。

  他也知道我不能逃。

  白芷伏在我背上,轻得不像活人。

  她的心跳微弱,却诡异地与远处地门的脉动同步——一息三震,像是某种古老契约正在完成最终校准。

  我翻出烬瞳残片贴上右眼,视野瞬间染红。

  她的命线如丝线悬于深渊之上,纤细却坚韧,而头顶那抹虚影愈发清晰:大红嫁衣,黑纱覆面,脚踩纸钱铺就的小路,正被人牵引着走向一口倒扣的井。

  冥婚已启,仪式不可逆。

  若她踏入诏台十里内仍未苏醒,血脉反噬将撕碎她的五脏六腑。

  更糟的是,我察觉到脊椎第三节的“契隙鳞”在震颤,不是预警,而是……回应。

  它在模仿衔诏翁的气息频率,仿佛我的身体已经开始背叛意识。

  我猛地掐住喉咙,指甲陷进皮肉,用痛感压下那股从识海深处涌来的低语——

  “孩子,回来吧。”

  那声音温柔得令人发疯。

  是母亲的音色,却是死人的回响。

  我知道这是“谎芯茧”在作祟。

  那个藏在我神经末梢里的精神牢笼,正试图复刻最能击溃我的情绪波段。

  我不敢听第二遍,怕自己会跪下去,怕我会信。

  但现在不是分辨真假的时候。

  我要让她睁开眼。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鼻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软弱。

  翻开烬瞳,视野中的鸣诏阵结构逐渐清晰:七根石柱环绕高台,中央凹槽深陷如眼窝,需注入“温魂涎”才能激活。

  可翻遍乌鸦传来的典籍残忆、老皮临终前的兽语密文,从未见此物实体记载。

  直到我催动“鼠怨波”——那是灰鼠群留在我识海的最后一道共鸣术,以百鼠之怨为引,试探焚香炉的反应。

  指尖刚触到炉壁,异变陡生。

  炉中黄纸无火自燃,墨迹蒸发成烟,灰烬飘起,在空中凝成四字:

  忆中最暖。

  我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不是材料,是牺牲。

  所谓“温魂涎”,根本不是天材地宝,也不是灵泉精露。

  它是至亲者自愿献祭记忆所化的一滴泪——滚烫、纯粹、带着灵魂最深处的温度。

  而我剩下的,还有什么?

  母亲煎蛋时锅底油花爆裂的声响;

  她总爱用凉水拍我额头试温的手掌;

  还有那支永远唱不完的摇篮曲,跑调得厉害,却在我每一次噩梦中响起……

  这些记忆,是我仅存的人性锚点。

  烧了它们,我就真的不再是陈丰了。

  可如果不烧……白芷就会成为地母的契约新娘,归墟会完成伪神登临,而我,将成为他们编造命运剧本里那个“早已死去的疯子”。

  我缓缓将白芷平放在石坛边缘,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一个梦。

  她脸色苍白如纸,唯有心口那块骨纹仍在发烫,像有东西在皮下缓慢生长,等待破壳。

  我取出炭笔残块,在地面画出“心匿符”的变体阵型。

  这是针哑教我的保命术,他曾是医院锅炉房的老清洁工,实则是逃遁三十年的禁咒师。

  他说:“献祭情绪的人,先要学会藏心。”这符能短暂隔离神识波动,防止我在燃烧记忆时精神崩解。

  然后,我把那条围裙布条系在手腕上。

  它早已被我的血浸透,又混着母亲残留的茉莉香。

  我盯着它,告诉自己:

  只烧那段记忆,不烧整个人。

  只借一次温暖,不交出全部过往。

  闭眼。

  沉入识海最深处。

  画面浮现——七岁发烧,夜里高热不退。

  母亲坐在床边,整夜握着我的手,额头贴我额头试温,嘴里哼着那首跑调的童谣。

  灯光昏黄,窗外雨声淅沥,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座不动的山。

  那一刻的暖,足以融化世间所有寒冰。

  我咬破舌尖,鲜血滑落唇角,低声问:“燃它一次,够不够?”

  灰烬堆中,浮现出两个字——

  可启。我把记忆攥在掌心,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炭。

  它滚烫、颤抖,几乎要从指缝间挣脱——那是七岁那年的雨夜,母亲坐在床沿哼歌的影像。

  她的手贴在我额头上,凉得像井水,却能驱散整个世界的高烧。

  我甚至还记得她袖口磨出的毛边蹭过我脸颊的感觉,粗糙,却安全得让人想哭。

  “就这一次。”我低声说,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换她睁一次眼。”

  焚香炉前,我摊开手掌。

  那团凝缩的记忆缓缓浮起,泛着微弱的暖光,如同将熄的余烬。

  下一瞬,我将它投入炉中。

  青白色的火焰猛地腾起,无声无息,却冻结了空气。

  呼吸被抽走,耳膜嗡鸣,仿佛整个山林都屏住了心跳。

  我的脸突然滚烫——一滴泪不受控制地滑落,顺着下颌坠下,正正落入石台中央的凹槽。

  刹那间,大地轻震。

  七根石柱自底而上亮起幽光,铭文从地底浮现,蜿蜒如蛇:“鸣诏者,承罪也。”

  成了!

  我几乎是扑过去的,一把抱住白芷,手指颤抖着抚开她额前湿透的发丝。

  “白芷!白芷你醒醒——”

  她的眼皮剧烈抖动,像是有千斤重链在拉扯她的意识。

  忽然,她手指一弹,指甲划过我手背,留下三道血痕。

  紧接着,她睁开了眼。

  瞳孔是金色的,没有焦点,倒映着虚空中的某种仪式轨迹。

  她的嘴唇微启,吐出一句古语,冰冷而庄严:

  “诏台认亲,嫡嗣归位。”

  我的心猛地一沉。

  这不是她……这是“旁血”在说话,是那个埋藏在她血脉里的古老意志苏醒了。

  可就在我准备松手后退时,她抬起了手,轻轻抚上我的脸。

  指尖冰凉,动作却极轻,像怕碰碎什么。

  她的眼神忽然清明了一瞬。

  “哥……是你吗?”

  那一声“哥”,像一把锈刀,狠狠捅进我胸腔,再缓缓搅动。

  我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妹妹死前最后一声喊的也是“哥”,可那时我没能回头,没能救她。

  而现在,这句呢喃从白芷唇间溢出,温柔得让我几乎跪下。

  是我太想有个妹妹还活着了吗?

  还是我早已把对陈瑶的执念,种进了她的灵魂里?

  泪水再次涌上来,但我咬住了牙。不能软,现在还不是崩溃的时候。

  她再度陷入昏睡,呼吸微弱却平稳。

  而就在这短暂的寂静中,我看见她心口那块骨纹裂开一道细缝,一丝金光从中渗出,如活物般游走于皮下,仿佛在重新编织某种契约。

  远处,山路尽头。

  衔诏翁缓缓抬头,口中玉诏自行飞出,悬于半空。

  玉片轻颤,自动诵读《除名经》,每一个字都化作冰刃,劈向诏台。

  地面开始龟裂,三根石柱轰然倒塌,碎石飞溅如刀雨。

  我脊椎第三节的“契隙鳞”疯狂震动,识海深处响起最后一条指令:

  “终版容器即将激活,请准备移交。”

  我低头看着掌心——那滴泪已干涸成黑痂,像一块烧焦的记忆残渣。

  可我也知道,只要她还能叫我一声“哥”,我就还得继续烧下去。

  我抱着白芷退入石坛角落,她刚才那句“哥”还在耳边回荡,挥之不去。

  夜风穿过断柱,呜咽如诉。

  可当我细看她的呼吸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