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月光林地的排斥-《我在艾泽拉斯有个家》

  在篝火旁度过了一个相对平静、唯有火焰噼啪声与远处亡灵之地死寂相伴的夜晚后,天际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奈法利奥斯便跟随着塔恩和幽汐,踏上了前往那片传说中的自然圣地——月光林地的旅程。

  塔恩凭借其深厚的德鲁伊造诣,在林地边缘一处古老的符文石圈处,引导自然能量,构筑了一个短距离的传送法阵。

  伴随着一阵柔和绿光与空间扭曲的轻微眩晕感,他们抵达了靠近灰谷的一片更为原始茂密的森林边缘。

  随后,他们开始徒步穿行。脚下是松软厚实的腐殖层,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阳光透过层层叠叠、郁郁葱葱的巨木树冠,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斑。这与东瘟疫之地的死寂荒芜形成了鲜明对比,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然而,越是靠近月光林地的核心区域,奈法利奥斯就越发感到一种源自本能与环境冲突的强烈不适。

  空气中弥漫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浓郁生命气息与纯粹的自然能量,对于他这种体内流淌着暗影、习惯于操纵邪能之力的存在而言,非但不是享受,反而如同置身于无形却粘稠的液体之中。

  每一次呼吸,吸入的仿佛不是空气,而是无数细小的、充满排斥力的生命孢子,让他感到肺部隐隐传来轻微的灼烧与窒息感。

  周围的参天古树,那粗糙的树皮纹路在他眼中仿佛化作了无数只沉默而警惕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他这个格格不入的“异类”;就连远处传来的清脆鸟鸣与隐约的野兽低吼,落在他敏锐的龙族听觉中,也似乎失去了原本的生机盎然,反而带着一种针对入侵者的、天然的警惕与警告。

  经验丰富的塔恩显然察觉到了身后奈法利奥斯那逐渐变得僵硬的身体姿态和微微蹙起的眉头,但他深知这种能量层面的冲突并非言语可以化解,只是沉默地、依旧沉稳地在前面引路,用自己庞大的身躯略微为奈法利奥斯阻挡了一些前方涌来的、最为浓郁的自然能量流。

  幽汐则放缓脚步,与奈法利奥斯并肩而行,时不时关切地看他一眼,低声解释道,声音带着一丝歉意:

  “月光林地的自然能量场非常独特,它古老、活跃且极其纯粹,对于非自然体系,尤其是……偏向对立属性的存在,会本能地产生一些排斥反应,显得格外‘敏感’。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奈法利奥斯微微颔首,依旧没有多言。他暗自调动起体内流淌的暗影能量,如同操控一件无形的铠甲,在周身皮肤表层之下,形成了一层极其微薄、微不可察的能量屏障,试图将那无孔不入、令人从灵魂深处感到烦躁的排斥感隔绝开少许。

  但这层屏障在如此浓郁的生命能量环境中,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维持得异常艰难,且本身的存在就在不断与周围环境产生细微的能量摩擦。

  当他们终于一步踏过某种无形的界限,正式进入月光林地的核心范围时,那种无处不在的排斥感骤然增强了数倍!仿佛从粘稠的液体一步跨入了凝固的琥珀之中!

  眼前的景象,即便是以奈法利奥斯那见惯了外域光怪陆离景色的眼光来看,也堪称梦幻般的仙境:

  无数参天的、树冠仿佛能触及天穹的古树,其枝干与叶片并非普通的绿色,而是散发着柔和而持续的莹莹光辉,如同自身就是光源,将林间照耀得一片朦胧而圣洁。

  平静如镜的湖泊点缀在林间空地上,湖水清澈见底,倒映着发光的树木与天空,宛如一颗颗镶嵌在大地上的、完美无瑕的蓝宝石。

  空气中,不仅弥漫着浓郁的生命气息,更有无数如同星火般闪烁、跳跃的自然之灵光点,如同有生命的尘埃,自由地漂浮、嬉戏。整个空间都笼罩在一种深邃、宁静而祥和的氛围之中,仿佛时间在这里都放缓了脚步。

  然而,这极致的美好、这生命力量的极致体现,对于奈法利奥斯而言,却如同最灼热的阳光,毫无遮挡地照射在万年寒冰之上!

  他体内属于黑龙的暗影本质,以及伊利丹教导下掌控的邪能之力,与这环境中无处不在的、活泼而强大的生命之力产生了激烈到无法掩饰的本能冲突!

  他周身的暗影能量不自觉地开始微微躁动、沸腾,如同被投入沸水的油,在他体表形成了一圈肉眼难以察觉、但能量感知敏锐者却能清晰捕捉到的扭曲力场。

  这力场与环境中的生命能量激烈对撞,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如同冷水滴入滚烫热油般的“滋滋”声响。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脚下所踏的、那原本翠绿欲滴、充满弹性的草地,在他立足的瞬间,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失去光泽,泛起了一圈不健康的枯黄,仿佛被他身上散逸出的、微量的对立能量剥夺了生机!

  “呃……”奈法利奥斯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眉头紧紧锁在一起,感觉全身的皮肤都像是被无数根看不见的、灼热的细针持续不断地扎刺着,那种源自能量本质的排斥带来的不适感,远胜于刀剑加身的疼痛。

  “奈法!”幽汐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异常,脸上立刻浮现出担忧的神色,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他微微绷紧的手臂,试图给他一些支撑。

  他们的到来,尤其是奈法利奥斯身上那与月光林地神圣氛围格格不入、甚至可称之为“污染源”的黑暗与毁灭气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立刻引起了驻守在此的德鲁伊和那些天性敏感的林精、树妖们的强烈反应。

  几名原本在湖边冥想或在照料植物的德鲁伊几乎瞬间就出现在了他们的前方和侧翼,为首的一位面容古拙、眼神锐利如鹰的暗夜精灵男性德鲁伊,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明显状态不对的奈法利奥斯,最终定格在塔恩身上,语气严肃得近乎冰冷:“塔恩·逐星兄弟,这位陌生的来访者是?”

  他的目光中没有丝毫欢迎,只有毫不掩饰的、如同看待入侵者般的警惕和深深的质疑。

  其他几位德鲁伊,以及从树林间显露出身形的、半人半鹿的树妖们,也纷纷摆出了戒备的战斗姿态,手中萦绕着自然能量的光芒。

  奈法利奥斯身上那纯粹的、毫不加以掩饰的黑暗与毁灭气息,在他们这些常年与自然之力共鸣的感知中,简直如同黑夜中熊熊燃烧的邪能火炬般显眼而刺目。

  塔恩上前一步,他那如同山峦般庞大的身躯有意无意地将奈法利奥斯和幽汐挡在更安全的后方,沉声向同伴们解释,声音如同擂鼓,试图安抚紧张的局势:

  “诸位兄弟,请稍安勿躁。这位是奈法利奥斯,是林云先生之子,也是幽汐失散多年的弟弟。

  我们在东瘟疫之地遭遇亡灵大军围困,危在旦夕,正是他及时出手,凭借强大的力量击退了天灾,我们才得以脱身。”

  “林云之子?”为首的暗夜精灵德鲁伊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显然听说过林云的名字,甚至可能知晓其一些事迹,但目光中的怀疑与排斥并未因此减少半分,反而更加锐利,

  “我感知到了林云先生血脉的些微共鸣……但是,塔恩,你更应该清楚,他身上的力量本质——是纯粹的黑暗!是令人不安的混乱!甚至还夹杂着……邪能的恶臭!”

  他的声音提高,带着一种扞卫圣地的决绝,“月光林地是艾露恩眷顾的圣地,是塞纳留斯大人沉睡的净土!如此对立而污秽的力量气息,会玷污这片土地的纯净,会惊扰伟大半神的安眠!这里不欢迎这样的存在!”

  “他只是随我们前来暂时做客,绝无任何恶意!”幽汐急忙从塔恩身后站出来,焦急地辩解道,她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恳求,“他真的救了我们!如果不是他,我和导师可能已经……”

  “孩子,恶意与否,并非仅仅依靠言语和单一事件来判断。”另一位暗夜精灵模样的德鲁伊冷声接口,他的目光如同扫描般审视着奈法利奥斯,语气斩钉截铁,

  “而是由他力量的根本属性决定!如此浓郁且不加收敛的暗影之力,还有那清晰可辨的邪能波动!

  我甚至能隐约听到他体内那属于深渊力量的、亵渎的低语!让他踏足月光林地,留在此地,本身就是对这片自然圣地的亵渎,是对所有信奉自然之道者的挑衅!”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周围浓郁的自然能量开始隐隐响应着德鲁伊们高涨的警惕与排斥情绪。

  空气中流动的生命之力变得沉重而充满压迫感,如同无形的墙壁从四面八方挤压向奈法利奥斯,让他感觉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周身的暗影屏障发出了更剧烈的、不堪重负的能量摩擦声。

  奈法利奥斯自始至终都沉默着,他那双金色的竖瞳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冷漠地,缓缓扫过那些充满了敌意、排斥、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

  他早已预想到自己独特的力量属性可能会引来关注,甚至敌意,只是没想到在这片被誉为包容万象的自然圣地,排斥会来得如此直接、如此毫不留情、如此……理所当然。

  体内属于黑龙的骄傲与暴戾天性在疯狂地叫嚣,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让他用最直接的方式回应这份侮辱。但,眼角的余光瞥见身旁焦急得几乎要哭出来的幽汐,以及前方那虽然沉默却依旧坚定挡在他身前的牛头人导师塔恩,他强行将胸腔中翻涌的那股毁灭冲动狠狠地压了下去。

  他并不想,也不能,给这位刚刚相认、对他流露出真诚关心的姐姐,以及这位出于道义帮助了他的德鲁伊长者,惹来更大的麻烦。

  “看来,”奈法利奥斯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依旧维持着一种异样的平淡,听不出丝毫的愤怒或委屈,只有一种洞悉事实后的冰冷,“这里,确实并不欢迎我。”

  塔恩转过身,巨大的牛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歉意,有无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奈法利奥斯,我很抱歉。但月光林地有其古老而不可动摇的规则,它守护着自然的平衡与纯净,对于过于强烈的对立能量……唉,希望你能理解。”

  “我明白。”奈法利奥斯打断了他,似乎不想再听更多的解释。他转而看向幽汐,嘴角极其勉强地扯出一个略显生硬、甚至带着一丝自嘲意味的弧度,“姐姐,看来……我无法在这里陪伴你了。”

  幽汐望着他,眼中瞬间盈满了失落、难过与深深的歉意,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奈法,真的对不起……我……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不怪你。”奈法利奥斯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疏离的坚定,“是我自身力量属性的问题。能在这里遇到你,知道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已经是很意外的……收获了。”

  他不再多言,仿佛多说一个字都会消耗他巨大的力气。

  他对着塔恩,再次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告别和感谢之前的帮助,然后,毫不犹豫地、甚至带着一丝决绝地转身,迈着依旧沉稳却难掩孤寂的步伐,朝着来时的、那片相对“正常”的森林方向走去。

  他的背影,在那片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充满生机的翠绿色光辉包裹与排斥下,显得格外挺拔,却也格外地孤独与格格不入,仿佛一个被强行从和谐画卷中抹去的、错误的墨点。

  周围的德鲁伊和树妖们,目光依旧紧紧跟随着他离去的背影,手中的自然能量并未散去,警惕的神色直到奈法利奥斯身上那股令人极度不安的黑暗与混乱气息,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能量感知范围之外,才稍稍放松下来。

  幽汐站在原地,久久地望着弟弟消失的那片林间小径的尽头,心中五味杂陈,如同打翻了调味瓶。

  血脉相连的弟弟,刚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带给她亲情的温暖与惊喜,却转瞬之间,又因为这无法改变的力量本质差异,被无情地排斥、驱逐离开。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而深刻地感受到,在这个世界上,不同力量属性、不同种族阵营之间,那道看似无形、实则坚不可摧的鸿沟,是如此难以逾越。

  塔恩轻轻走到她身边,伸出宽厚的手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沧桑与无奈,叹息道:

  “他的道路,他所承载的力量,与月光林地所代表的自然之道,本质上是背道而驰的。

  强行将他留在这里,对他而言是无时无刻的折磨,对月光林地而言,也是一种持续的能量冲突与污染。离开,或许是当下对彼此都最好的选择。”

  奈法利奥斯独自一人,行走在离开月光林地的路上。随着脚步的移动,周围那令人窒息的浓郁生命气息与强烈的排斥感如同潮水般逐渐减弱、退去。

  然而,外在压力的减轻,并未让他的内心感到丝毫轻松,反而愈发变得冰冷和坚硬。

  艾泽拉斯,这片父亲曾经奋斗、大哥时常提及的土地,果然如同他们偶尔流露出的复杂情感所暗示的那样,并非一片乐土,而是充满了各种看不见的界限、根深蒂固的偏见与难以调和的纷争。

  就连这片被誉为“自然圣地”、本应最具包容性的月光林地,也容不下他这样一个仅仅是“存在”本身就被视为“异类”的龙裔。

  他抬起头,望向灰谷那被茂密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显得有些阴郁的天空,心中那份初来乍到时的漫无目的感,此刻变得无比沉重。家,回不去了;看似祥和的圣地,也对他关上了大门。哪里,才是他奈法利奥斯的容身之处?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迅速缠绕了他的心脏——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唯有力量,纯粹的、不受任何束缚的、足以让所有质疑、排斥和敌视都彻底闭嘴的绝对力量,才是他唯一能够真正依靠、能够为他开辟立足之地的基石。

  他的眼神,在经历了短暂的迷茫与刺痛后,逐渐变得如同淬火的寒铁般坚定,甚至隐隐带上了几分他曾从导师伊利丹·怒风眼中看到过的、那种为达目的不惜一切的偏执与锐利。

  既然光明与自然不容他,视他为污秽与异端;

  既然秩序与亲情束缚他,带给他的是矛盾与伤痛;

  那么,他就在黑暗与毁灭中,凭借这双被诅咒的双手,硬生生地走出一条,只属于他奈法利奥斯的道路!一条让整个世界,都不得不正视他存在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