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宿命的交汇-《我在艾泽拉斯有个家》

  离开月光林地那令人灵魂都感到灼烧的、过度纯净的生命能量氛围,奈法利奥斯独自一人,如同融入阴影的孤狼,穿行在灰谷相对“正常”的茂密林间。

  相较于月光林地那种近乎神圣的压迫感,这里的自然气息虽然依旧浓郁,充满了草木的芬芳与泥土的腥气,却少了几分针对性的、无孔不入的排外性,让他紧绷的神经和躁动的能量核心得以稍稍喘息,感觉自在了些许。

  然而,外在环境的缓和,并未能驱散他内心那如同附骨之疽的孤寂感,以及刚刚被毫不留情地驱逐所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冰冷与疏离。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高大的身影在斑驳的树影间若隐若现,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月光林地那一幕。

  德鲁伊们警惕而排斥的目光,树妖们毫不掩饰的敌意,还有那无处不在、仿佛要将他净化掉的自然能量……这一切都给他敲响了警钟——

  他体内那源自母亲奥妮克希亚的纯粹黑龙之力,以及师从伊利丹·怒风所掌控的、代表着混乱与毁灭的邪能,在这些崇尚自然、秩序与平衡的艾泽拉斯本土势力眼中,是彻头彻尾的异端、是需要被警惕甚至清除的威胁。

  他的存在本身,似乎就是一种原罪。

  就在他心神沉浸于对这陌生环境与自身处境的思考,警惕性因内心的波澜而略有松懈之际,异变陡生!

  前方原本静止的林木,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粗壮的树干微微扭转,低垂的枝桠如同拥有意识般无声地延伸、交织,繁茂的树叶沙沙作响,并非因为风,而是源于一种内在的驱动。

  它们迅速而柔和地,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由鲜活植物构成的天然屏障,这屏障并非充满攻击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彻底阻挡了他前行的道路。

  奈法利奥斯瞬间从沉思中惊醒,脚步戛然而止,整个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周身的暗影能量本能地开始加速流转,在体表形成一层若隐若现的黑色涟漪,邪能的气息也不受控制地泄露出一丝,使得他脚边几株野草迅速枯萎发黑。

  一个身影,如同从古树的纹理中分离出来般,从一株需要数人合抱的、树皮斑驳的巨大古树后缓缓走出。

  他有着暗夜精灵特有的高挑修长身材,身着简朴无华、却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深褐色德鲁伊长袍,额头上生长着巨大而繁复、如同古老森林缩影般的鹿角,长长的胡须如同历经风霜的藤蔓,垂至胸前。

  他的眼神深邃得如同包含了整片星海,带着一种跨越了万年时光的沧桑与沉淀下来的无边智慧,周身散发出的自然气息,与月光林地同源,却更加浩瀚、更加深邃、更加接近世界的本源,仿佛他本人就是这片森林意志的化身。

  来人正是塞纳里奥议会的创始人与领袖,沉睡于翡翠梦境万年之久,刚刚苏醒不久的大德鲁伊——玛法里奥·怒风。

  玛法里奥那仿佛能洞悉万物本质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如临大敌的奈法利奥斯身上。

  那目光并不凌厉,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能穿透他体表的能量屏障,直视他灵魂深处交织的黑暗、混乱与那一点未曾泯灭的龙族骄傲。

  玛法里奥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情绪——有对陌生强大存在的审视,有对其力量构成的疑惑,还有一丝……仿佛因触及某个遥远过去的片段而产生的、细微的波澜。

  “年轻的龙裔,”玛法里奥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平和,如同林间深处流淌的溪水,不带丝毫烟火气,却自然而然地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力量,

  “你身上萦绕的力量波动……很复杂,充满了矛盾。光与暗,秩序与混乱,创造与毁灭……它们在你体内以一种极不稳定的方式共存着。”

  奈法利奥斯依旧保持着沉默,全身肌肉紧绷如铁,如同面对一头蛰伏的远古凶兽。他从这个突然出现的暗夜精灵身上,感受到了远超之前在月光林地遭遇的那些德鲁伊的、如同汪洋般深不可测的庞大压力与生命威能。这是一个他目前绝对无法抗衡的存在。

  玛法里奥并未因他的戒备而有所动作,只是自然地向前迈了一步。他那仿佛蕴含着自然法则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能量探测仪,细致地扫过奈法利奥斯周身那些不由自主萦绕、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邪能绿芒与暗影黑雾。

  最终,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这些表象的能量显化,定格在了奈法利奥斯体内能量运转轨迹的某种核心模式与独特的“印记”上。他脸上的疑惑之色瞬间变得更加浓郁,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仿佛看到了某种绝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熟悉而又陌生的东西。

  “但是,更让我在意的,并非这些表象的力量属性……”玛法里奥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触及久远记忆的波动,他那双看透了无数纪元变迁的眼眸紧紧盯住奈法利奥斯,一字一句地,清晰地问道,

  “你的能量核心结构,你调动、压缩、引导力量的那种独特方式……为什么,会带着如此清晰、无法模仿的,属于我弟弟——伊利丹·怒风的气息?”

  这句话,如同一道撕裂夜空的狂暴惊雷,在奈法利奥斯的心中轰然炸响!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滞了一瞬!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看起来与世无争、仿佛只关心自然平衡的大德鲁伊,感知竟然敏锐到了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不仅能看穿他力量的混杂本质,竟然还能如此精准地捕捉并辨认出他力量体系中最核心、最隐秘的部分——那属于外域之主,背叛者伊利丹的、独一无二的力量运用印记!

  奈法利奥斯那双金色的竖瞳,猛地对上了玛法里奥那双仿佛能映照出灵魂的深邃目光。

  他体内原本就因环境排斥而有些躁动的邪能,此刻仿佛也因为被点破了最核心的源头,而变得更加活跃,墨绿色的能量光晕在他眼底一闪而逝。

  面对这位与他导师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实力深不可测的存在,他并没有选择否认或狡辩,那毫无意义,也有辱师门。

  他深吸一口气,坦然承认,声音带着对授业恩师发自内心的尊敬,以及一丝属于龙裔和伊利达雷学徒的桀骜:

  “您的感知没有错,大德鲁伊。伊利丹·怒风大人,正是我的导师。我曾在外域的黑暗神殿,追随在他身边,学习如何真正认识并掌控流淌在我血脉与灵魂中的力量。”

  尽管心中已然有所猜测,但亲耳从对方口中听到这确凿无疑的确认,玛法里奥那历经万年风霜都未曾动摇的眼眸中,还是难以抑制地掠过了一丝深深的震动与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追忆。

  万年之前的兄弟情深,共同对抗燃烧军团的并肩作战,理念分歧导致的激烈冲突,永恒之井旁的决裂,长达万年的囚禁与最终的背叛……所有复杂难言的恩怨情仇。

  兄弟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羁绊与伤痛,仿佛都随着“伊利丹”这个名字的再次被提及,而清晰地浮现在这位大德鲁伊的心头。

  他沉默了片刻,周围的参天古树也仿佛感受到了他心绪那细微的波动,繁茂的枝叶无风自动,发出阵阵如同叹息般的沙沙轻响。

  “原来如此……他,竟然会选择收下一名身负龙族血脉的弟子。”玛法里奥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仿佛在透过奈法利奥斯,看着遥远时空外的那个偏执而强大的弟弟,“他……如今还好吗?”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艰难,却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在我离开外域之时,导师依旧强大无匹,意志坚定如初,为了他心中所认定的、对抗燃烧军团的终极目标而持续奋战。”奈法利奥斯谨慎地回答道。

  他并未提及伊利丹的具体处境、黑暗神殿的现状以及基尔加丹的威胁,因为这些属于导师的隐秘,不应由他向外人透露,哪怕这个外人是导师的血亲兄弟。

  玛法里奥微微颔首,没有继续追问细节,似乎也从这简短的回答中捕捉到了一些信息。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如同最精准的天平,审视着奈法利奥斯,问出了一个直指核心、关乎立场与未来的问题:

  “他教导了你如何运用力量,赋予了你强大的武器……但似乎,并未为你指明前行的道路,或者说,你并未完全遵循他的道路。

  你体内的黑暗与毁灭倾向,比他所掌控的更加驳杂,也更加……危险,充满了不确定性。年轻的龙裔,你离开外域,踏足艾泽拉斯这片土地,究竟意欲何为?”

  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玛法里奥在担心,在警惕。他担心眼前这个继承了伊利丹技艺、却又似乎走上了更极端道路的年轻龙裔,会成为又一个如同他弟弟当年那般,拥有惊世力量却因偏执而走上歧途、最终给世界带来巨大灾难的存在。

  他担心这个变数,会给刚刚从天灾军团带来的巨大创伤中勉强喘息过来的艾泽拉斯,招致新的、难以预料的威胁。

  奈法利奥斯清晰地感受到了玛法里奥话语中那份沉甸甸的警惕与毫不掩饰的审视。他挺直了那属于龙裔的、骄傲的脊梁,面对这位艾泽拉斯堪称定海神针般的守护者,他并没有流露出怯懦或退缩,而是迎着对方的目光,清晰地、有力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大德鲁伊阁下,我来到艾泽拉斯,并非怀揣着毁灭或征服的野心。严格来说,我只是一个……离开了故土,试图在这片广阔的世界里,寻找属于我自己道路的流浪者。

  导师伊利丹大人,他教会了我如何认识并掌控我拥有的力量,这是他给予我的宝贵馈赠。然而,最终决定如何使用这份力量,选择走向何方,决定权在我自己手中。”

  他顿了顿,想到刚刚在月光林地所遭遇的一切,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冰冷的锋芒与自嘲:

  “至于我的力量是否危险,我认为,这并非仅仅由其属性本身决定。

  至少,就在不久之前,在东瘟疫之地那片被死亡笼罩的荒原上,我刚刚动用这份被您视为‘危险’与‘驳杂’的力量,清理了一批肆虐的亡灵天灾,从绝境中救下了两位致力于净化那片创伤之地的勇士。

  而其中一位,正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幽汐。”

  玛法里奥静静地听着,他那深邃如海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奈法利奥斯的脸庞。他能感知到对方话语中的真实性,并非虚伪的狡辩;

  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因力量属性不同而遭受排斥后,所产生的深刻疏离感与属于强者的、不容轻侮的骄傲。

  两位代表着艾泽拉斯力量光谱两个极端的存在——一方是自然、平衡与秩序的古老守护者,德鲁伊之道的巅峰;

  另一方则是黑暗、毁灭与混乱力量的年轻传承者,体内流淌着黑龙与深渊的血脉,却奇异地通过“伊利丹·怒风”这条充满争议的纽带,产生了某种意想不到的联系。

  他们在这片古老而生机勃勃的灰谷森林中,进行着一场超越言语的、关乎理念与未来的对峙。

  沉默在林木间蔓延,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的鸟鸣。这沉默仿佛比任何激烈的争论都更加沉重。

  最终,玛法里奥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和,却带着一种仿佛源自世界本身的沉重告诫:

  “力量,无论其形态如何,都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年轻的龙裔。它可以斩破荆棘,开拓道路,也能轻易地伤及自身,坠入深渊。

  伊利丹所选择的道路,充满了争议、孤独与无尽的痛苦,他为此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奈法里奥斯,看到了万年来的恩怨纠葛,

  “希望……你能够真正找到属于你自己的答案,不要被力量本身的表象与快感所迷惑和奴役,最终……重蹈一些令人惋惜的覆辙。”

  他的话语,像是一位长者对迷途晚辈的谆谆告诫,也像是一种对既定命运轨迹的、充满无奈的叹息。

  说完这番话,玛法里奥并未再有任何阻拦的意图,他微微抬手,周围那仿佛拥有生命的树木屏障,如同接到了无声的指令,悄然地、无声无息地重新散开,让出了那条被枝叶遮蔽的林间小径。

  奈法利奥斯深深地看了玛法里奥一眼,这位艾泽拉斯的传奇守护者,与他之前想象中那种固执、排外的形象似乎有些不同。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玛法里奥,再次点了点头,既是对其告诫的聆听,也是一种告别。

  随后,他不再停留,迈开坚定的步伐,身影逐渐融入灰谷那深邃而斑驳的林木阴影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玛法里奥独自站在原地,如同化作了另一株古树,久久地、沉默地望着奈法利奥斯离去的方向,他那布满智慧皱纹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凝重与忧思。

  “伊利丹亲自教导的弟子……奥妮克希亚的纯血子嗣……还有那隐藏极深、却无法完全掩盖的,属于另一个麻烦存在的血脉印记(指深渊领主玛诺洛斯)……如此复杂而危险的因子汇聚于一身,在这个多事之秋踏入艾泽拉斯……”

  他低沉的自语声在林间轻轻回荡,带着一种仿佛预见到风暴将至的沉重。

  “艾泽拉斯,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难道……又要迎来新的、难以预测的动荡与风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