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槐树裂符那夜,我把符灰撒进了千家灶膛-《南北朝:我用阴司权柄成阴帝》

  晨雾散得比往日早。

  顾昭站在老槐树下,看第一缕阳光穿透枝桠,在裂了缝的树皮上投下斑驳光影。

  嫩芽已经展开两片新叶,翠生生的,叶尖还挂着晨露。

  顾先生!

  月婵的声音从村东传来。

  她今日没穿观星人的玄色道袍,只着月白衫子,腰间玉坠却换成了枚刻满星纹的玉简。

  顾昭转身时,正见她踩着青石板小跑过来,发间银簪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

  你看。月婵喘着气,将玉简往槐树上一照。

  原本灰扑扑的树皮骤然泛起金纹,竟与昨日嫩芽里的符脉如出一辙。

  更奇的是,玉简表面浮起缕缕金丝,顺着符纹钻入地下,地脉金丝......她指尖发颤,和我观星时看到的地脉走向分毫不差。

  顾昭眯眼细看。

  他记得三年前刚入昭安村时,这棵老槐树不过碗口粗,如今却已合抱,树身上的年轮竟与他在村中住的年头完全吻合。

  不是树显符。月婵突然按住他手腕,掌心沁着薄汗,是地脉借树传话。她仰起脸,眼底映着树上金纹,守心灯,已认此地为家。

  晨风掀起她的衣摆。

  顾昭望着她发亮的眼睛,想起初遇时这姑娘总板着张脸说星象示警,如今倒先红了眼眶。

  他正想说些什么,村西突然传来石臼的响动——是他今早放在晒谷场的那套家伙。

  老顾!秦雨桐的大嗓门炸响,你那花根儿磨得差不多了吧?

  咱西军二十个灶头可等着开伙呢!

  顾昭笑着冲月婵点头,转身往晒谷场走。

  石臼边围了七八个村妇,沈青竹正握着捣杵,素白的剑穗垂在石臼旁,沾了些白色粉末。

  她见顾昭过来,耳尖微微发红,捣杵的动作却没停:根须里的金丝得全磨碎,灶心土要选烧了十年以上的,艾草灰......

  青竹姐说得对。顾昭蹲下来,指尖蘸了点石臼里的粉。

  无味,无光,可当他对着石臼呵了口气,细粉突然泛起极淡的金纹,像极了昨夜婴儿掌心的灶火符,这符引灰得混着灶膛的热气才能显灵。

  往后烧火前撒一撮,灶旺,梦也安。

  那我家那口破灶可算有救了。王婶搓着围裙笑,前儿夜里我还听见灶下有呜咽声,准是哪家的冤魂......

  沈青竹的捣杵突然顿住。

  她垂眼盯着石臼里的粉,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顾昭却知道,昨夜她定是又去了村外——这姑娘总爱挑月黑风高夜往乱葬岗跑,说是,实则是引那些不肯入轮回的残阴来撞符阵。

  婶子们先装起来。顾昭将石臼里的粉分成小布袋,每户五钱,军屯的单独留两斤。他抬头时,正撞进沈青竹的目光。

  她迅速别开脸,指尖却悄悄勾住他袖角,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雨:我、我去后山林子看看,有没有新长的白花。

  顾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笑。

  这姑娘总爱把关心藏在剑穗里,藏在磨粉时格外用力的捣杵里,藏在每夜替他掖被角的动作里。

  他低头继续分粉,忽听村外传来马蹄声——是秦雨桐的亲兵,马背上还驮着口黑黢黢的行军锅。

  老顾你瞧!秦雨桐跳下马,拍着锅沿震得尘土飞扬,我让炊事班把符灰掺进军粮,今儿就试第一顿!她转头冲亲兵吼,生火!

  烧不燃符纹不许开饭!

  火苗舔着锅底时,顾昭分明看见锅沿腾起极淡的金光。

  那光裹着饭香飘向四方,连晒谷场边打盹的老黄狗都支起了耳朵。

  成了!掌勺的老兵举着饭勺喊,锅底下的符纹亮得跟星星似的!

  秦雨桐仰头大笑,震得发间红绳直晃:咱西军往后不吃神丹,吃的是——带符的饭!

  日头偏西时,顾昭蹲在村口。

  他脱了鞋,光脚踩着土地。

  地底下有细弱的金光在爬,像无数条小蛇,顺着田埂往山外钻。

  他记得无名老僧圆寂前说过,地脉是活的,会记住每一缕善意。

  如今这些金光,该是守心灯在替地脉呢。

  第二日清晨,村东头的张嫂端着菜篮尖叫起来:顾先生!

  您快来看!

  顾昭跑过去时,田埂上、山道边、溪畔石缝里,全冒出了白色嫩芽。

  嫩芽还没开花,根须却清清楚楚刻着灶火符的纹路。

  张嫂颤着手指摸了摸最近的嫩芽,指尖沾了些白色粉末——正是昨日的符引灰。

  昨儿撒的灰,今儿地里长符了!张嫂的声音带着哭腔,我那早夭的小孙子,要是能看见......

  顾昭蹲下来,轻轻碰了碰嫩芽。

  有暖流顺着指尖窜上来,像婴儿掌心的温度,像沈青竹剑穗上的符纸,像秦雨桐教儿歌时跑调的嗓门。

  他抬头望去,月婵正站在老槐树下,仰头望着天空。

  她的玉简在发间震颤,星纹流转如河。

  顾昭。沈青竹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个布包,我去后山林子,捡了些枯枝。她打开布包,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几个小布袋,给村头李阿婆、山脚下的王伯......

  你呀。顾昭笑着接过布包,总爱做这些。

  这次不一样。沈青竹低头绞着裙角,不是我守他们......是火守他们。

  山风掠过,带起几片新叶。

  顾昭望着漫山遍野的嫩芽,突然想起昨夜的梦。

  他梦见自己还是地府判官,握着判官笔在生死簿上勾画,笔尖却总是发颤——如今他终于明白,真正的守护,从来不是靠权柄,而是靠人间的烟火,靠灶膛里的火,靠每个愿意为他人撒一把灰的人。

  山路上跑下来个采药少年,背着竹篓,脸上沾着草屑。

  他举着半块朽木,上面隐约有符纹:我在北境荒庙看见的!

  这符......和村里的好像!

  顾昭接过朽木。

  符纹下压着半块青铜令符,边缘刻着二字,此刻正微微发烫,像块刚从灶膛里取出的炭。

  荒庙在哪?他问。

  再往北二十里,过了乱石河就是。少年挠头,那庙破得只剩半面墙,可奇怪得很......

  顾昭望着令符上的纹路。

  他认得这符,是阴司镇魂殿的信物。

  可百年前镇魂殿已随他转世消散,为何会有残符出现在北境?

  我去看看。沈青竹按上剑柄。

  我也去。秦雨桐不知何时凑过来,铁枪往地上一杵,正好试试符灰在荒庙管不管用。

  月婵从怀中取出星盘,星纹突然剧烈震颤:星轨......有变。她抬头望向北方,眼里映着将落的夕阳,守心灯的光,该照得更远些了。

  顾昭将令符收进袖中。

  山风卷起他的衣摆,他望着漫山遍野的白花嫩芽,忽然想起昨夜婴儿说的二字。

  原来真正的传灯,从来不是靠一人之力,而是靠每盏灯点燃下一盏灯,靠每个撒灰的人,每个画符的人,每个愿意把温暖传给下一个人的人。

  夕阳落进山后时,顾昭带着三人踏上北去的山路。

  身后,昭安村的炊烟正缓缓升起,每缕炊烟里都浮着淡淡的金纹——那是灶火符的光,是守心灯的光,是人间最温暖的光。

  而在北方的荒庙里,半块阴司令符仍在发烫。

  它不知道,有盏灯正带着人间的烟火气,朝它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