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割在旧政的闸刀-《大秦,让我魂牵梦绕》

  “扶苏公子,可愿意与我玩个游戏?”赵高弱弱地问一句。

  扶苏看着赵高,流露着不可思议。

  “那郎中令,请……”

  赵高拿出一份纸团展示给扶苏,在一只手攥着,双手附后放在身后,开始让纸团位置移动。

  攥紧的拳头放与胸前。

  “请公子上眼,那纸团在那只手?”

  扶苏想了想,指了指赵高的右手。

  赵高笑笑。

  摊开右手,手里空无一物。

  “唉,是我猜错了,竟是在左手。”

  赵高缓缓地摊开左手,依旧是没有那纸团。

  扶苏一脸懵。

  “这是……”

  赵高玩笑说:“公子,有趣否?”

  “赵高退下了…”

  接下来的几日,赵高活得像个旋转的陀螺。

  白天在皇帝面前装乖顺,拿着名册逐字核对“已焚毁典籍”,笔尖划过“孟子”“庄子”等字样时,

  手稳得像磐石;夜里却换上粗布短打,带着两个心腹宦官往咸阳城的陋巷里钻。

  城西的老墨家传人家里,土墙都被官吏凿了个洞,老头正抱着几卷《墨经》哭得起不来。

  赵高进门时,丢下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声音压得极低:“老人家,这些书我买了。

  今夜三更,往城南的破庙去,自会有人接你去陇西——那里偏僻,查得松。”

  老头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粗布衣裳、却气度不凡的“商人”,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赵高没多留,转身时瞥见案上摆着的墨家机关鸟,心里头又动了念:

  “墨家的工匠技艺可是好东西,将来搞基建说不定用得上。这波不亏。”

  他又摸到城东的杂家学者府上,那学者正把书往灶膛里塞,眼泪和烟灰混在一起。

  赵高一把按住他的手,递过去一块腰牌:“拿着这个,去骊山脚下的窑厂,就说找王管事

  ——那是我的人,能保你一命。书……先藏到地窖里,我过几日来取。”

  每走一户,赵高都仔细抹去脚印,连说话的声音都刻意变了调。

  有次差点被巡逻的卫卒撞见,他硬是拉着心腹钻进粪坑旁的暗沟,熏得半宿喘不过气。

  爬出来时,心腹干呕着问:

  “公公,咱们这是图啥?万一被发现了……”

  赵高用布巾擦着脸,镜片上沾着泥点,眼神却亮得惊人:

  “图啥?图将来咱们死了,这世上还有人知道‘兼爱’‘非攻’,

  知道‘道法自然’。图有朝一日,新皇帝想起今天的事,能念着咱们的好。”

  他顿了顿,突然低笑一声,“再说了,老子可是来自信息爆炸的时代,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文化瑰宝被烧了?那不成傻子了?”

  他确实在赌。

  赌扶苏能顺利继位,赌这些藏书将来能重见天日,赌自己这只“历史害虫”,能在这场文化浩劫里,悄悄埋下几颗种子。

  夜深人静时,赵高会躲在自己那间堆满杂物的密室里,看着墙角的木箱

  ——里面是扶苏让人悄悄转移来的《诗经》和《尚书》,还有他自己弄来的《孙子兵法》和《甘石星经》。

  烛光下,竹简上的字迹泛着温润的光,像一群沉睡的精灵。

  他摸着那些古老的文字,突然觉得这具宦官的躯体里,那颗来自未来的灵魂,似乎也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分量。

  “也许……这就是我穿越过来的意义?”

  他自嘲地笑了笑,又迅速收敛神色,“想这些没用,先活过明天再说。”

  窗外,焚书的火光还在继续,映红了咸阳的夜空。

  而赵高知道,在那些看不见的角落里,有无数文字正借着黑暗的掩护,悄悄等待着重见光明的那天。

  他这只在蛛网中心的蜘蛛,既要小心翼翼地避开皇帝的雷霆之怒,又要精准地编织着一张拯救文明的网

  ——这场在刀尖上跳舞的游戏,他玩得心惊胆战,却又莫名地生出几分隐秘的兴奋。

  咸阳宫的铜钟敲响第三遍时,李斯正站在巨大的舆图前,指尖划过燕赵故地的版图。

  他袍袖上绣着的金线在晨光中流动,却掩不住眼底的红血丝

  ——为了推行新币制,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案上堆着各地送来的奏报,最上面一卷用朱砂标着“急”,墨迹还带着未干的潮气。

  “丞相,胶东郡送来的钱范已验,铜料纯度达标。”内侍躬身禀报,声音里带着怯意。

  李斯没回头,手指在“临淄”二字上重重一点:

  “告诉胶东郡守,三日之内,必须让市集上见不到一枚刀币。

  敢留一枚,他这郡守就别当了。”

  他转身时,腰间的玉带撞击着朝服玉扣,发出清脆的声响,与语气里的冰冷形成诡异的呼应。

  “六国货币,乱如麻絮。

  韩之布币、楚之蚁鼻,轻重不一,换算混乱——这不是在做生意,是在养乱!”

  他抓起案上一枚秦半两钱,方孔里的棱角被摩挲得光滑,“天圆地方,皇权居中,这才是天下该有的样子。”

  内侍退下时,正撞见一队押送钱范的秦兵从殿外走过,铁甲铿锵,将晨曦撞得支离破碎。

  李斯望着那些士兵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

  ——他太清楚,这些铜范铸造的不仅是钱币,更是帝国对天下财富的绝对掌控。

  三日后,临淄城的早市。

  卖菜的老汉王二柱缩着脖子,看着摊位前那枚崭新的秦半两,手指在袖中攥着三枚旧刀币,掌心全是汗。

  街对面,两个秦吏正踹开一家布庄的门,掌柜的哭喊着被拖出来,怀里还死死抱着一捆刀币,后腰很快挨了一棍,疼得他像虾米似的蜷缩起来。

  “看见没?藏旧钱的,就是这下场!”秦吏的吼声像鞭子抽过人群。

  王二柱打了个哆嗦,想起昨晚老伴把刀币缝进棉袄夹层时,眼泪滴在布面上晕开的湿痕

  ——那是儿子在楚军里当差时攒下的,本想留着给孙子娶媳妇。

  “老丈,换不换?”穿黑衣的秦兵站到摊前,手按在腰间的剑鞘上。

  王二柱喉结滚了滚,从袖中摸出刀币,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换……换吧。”

  秦兵接过刀币,随手丢进身后的铁桶,哐当一声,像敲在王二柱的心上。

  他换来三枚秦半两,掂量着比刀币轻了一半,眼眶瞬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