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红薯的甜香混着深秋的冷风，被一声酒气冲天的咆哮撕得粉碎。
“李浩！小兔崽子！给老子滚出来！”
校门口瞬间死寂，连糖炒栗子的铲子都僵在半空。
李浩拨开人群走出来时，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他看着那个摇摇晃晃、满嘴喷粪的男人，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陷进掌心。
“反了你了！在学校充什么老大？” 李父赤红着眼，抡起巴掌就冲上来，“回家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狗腿！”
烤红薯摊老板手里的夹子“当啷”掉进炉灰里。
---
深秋的傍晚，五点刚过，青云中学门口那条不算宽敞的街道，准时上演着一天中最富烟火气的喧闹交响曲。
放学的洪流裹挟着青春的荷尔蒙，从校门口汹涌而出。蓝白校服汇成一片移动的浪潮，夹杂着书包甩动的啪嗒声、自行车的叮铃声、迫不及待分享八卦的叽喳声、以及小情侣间欲说还休的低语。空气里飘荡着各种气味：油墨未干的试卷味儿，少年人奔跑后蒸腾出的汗味儿，还有…嗯，绝对错不了，是校门右手边老王头那辆标志性的、漆皮斑驳的三轮小吃车上传来的，那股子霸道又勾魂的甜香——烤红薯！
老王头裹着件脏得看不出本色的军大衣，一张老脸笑得像颗风干的核桃，手里的大铁夹子熟练地在冒着热气的烤炉里翻动。橙红诱人的红薯肉被烤得滋滋冒油，焦糖色的蜜汁顺着裂开的表皮缓缓流淌，那股子混合着炭火焦香和糖分爆炸的浓郁甜味，简直是无差别攻击的生化武器，霸道地钻进每一个路过的学生鼻孔里，勾得人魂儿都没了半边。
“王大爷！来一个！要流蜜的！”
“我的我的！挑个大的！”
“扫码了王大爷！您看下！”
小摊前瞬间围满了眼睛发绿的小馋猫，手里攥着零钱或举着手机，七嘴八舌，热闹非凡。烤炉里炭火的暖意，红薯蒸腾的甜香，还有少年人迫不及待的喧嚷，交织成一副鲜活又温暖的放学图景。连带着深秋傍晚那带着寒意的风，似乎都被这股子热气熏染得温柔了几分。
林远也裹紧了自己的薄外套，混在下班的人流里往外走。他今天心情不错，吴明的神器在下午的“基础攻坚”里再次大显神威，效率高得飞起。他甚至开始盘算着，晚上要不要也去老王头那儿搞个热乎的红薯犒劳一下自己，顺便想想怎么帮陈小雨那孩子再争取一下…刚想到这儿，他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掏出来一看，是陈雪发来的微信，一个捂嘴笑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一句：
【林老师，快看积分榜！李浩组今天为了抢“小老师”加分，差点把张晓围堵在女厕所门口讲题！拦都拦不住啊！[笑哭][笑哭]】
林远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手指飞快打字回复：【浩哥这督学力度…感天动地！张晓没吓哭吧？】
他低着头，嘴角还挂着笑，手指在屏幕上敲着字，完全没留意到校门口那片温馨喧闹的放学图景，正在被一股从街角汹涌而来的、带着浓烈劣质酒精气息的狂暴飓风，瞬间撕扯得粉碎！
一个巨大的、带着强烈冲击力的、如同被砂纸打磨过又灌满了劣质烧刀子的破锣嗓子，如同平地炸雷，蛮横无比地轰穿了所有的喧闹：
“李——浩——！！！”
声音嘶哑、暴怒、带着浓到化不开的酒气，像一头被激怒的、濒临失控的野兽发出的咆哮！
“小兔崽子！给老子滚出来——！！！”
“翅膀他妈硬了是不是？！敢不接老子电话？！反了天了你！！！”
“滚出来！听见没有？！看老子今天不打断你的狗腿！扒了你的皮！！！”
污言秽语如同决堤的洪水，夹杂着不堪入耳的谩骂和威胁，瞬间淹没了烤红薯的甜香，盖过了自行车的铃响，压下了所有的欢声笑语。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校门口那副鲜活的、热气腾腾的放学画卷，瞬间凝固、褪色、碎裂！
老王头手里那柄油光锃亮、正准备夹起一个流蜜红薯的大铁夹子，“当啷”一声，直直掉进了烤炉的炭灰里，溅起一小片灰烬。他张着嘴，脸上的核桃纹路僵在那里，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惊愕。
排队等着红薯的学生们，脸上的馋笑瞬间冻结，变成统一的、惊骇的O型嘴。一个刚扫码付完钱的女生，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屏幕碎裂的纹路像蛛网般蔓延开，她也浑然不觉。
骑在自行车上、一只脚还点着地的男生，保持着金鸡独立的滑稽姿势，忘了放下。
就连街对面那棵叶子快掉光的老槐树上，几只聒噪的麻雀都被这惊天动地的咆哮吓得噤了声，扑棱棱地飞走了。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齐刷刷地、带着惊恐和难以置信，投向声音的源头——
校门右侧的马路牙子上，站着一个身材魁梧、像半截铁塔似的男人。
深秋的天气，他却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领口油腻腻的工字背心，外面胡乱套了件敞着怀、沾满可疑污渍的旧夹克。古铜色的脸膛涨得如同煮熟的猪肝，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像扭曲的蚯蚓。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里面燃烧着浑浊的、失控的怒火。浓烈的劣质白酒气味，隔着小半条街都能熏得人脑仁疼。他站在那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着，脚下像是踩着棉花，但那股子择人而噬的凶悍气势，却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
正是李浩的父亲，李建国！
林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猛地抬头，手机差点脱手飞出！坏了！
李建国那双赤红的醉眼，如同探照灯般在凝固的人群中凶狠地扫视着，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咆哮：“李浩！你他妈聋了？！给老子滚出来！躲？！我看你往哪躲！小杂种！在学校人五人六充什么老大？！回家看老子怎么收拾你！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打断你的狗腿！”
每一句恶毒的咒骂，都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在凝固的空气里，也抽在每一个围观者的心上。恐惧和尴尬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蔓延。不少低年级的学生吓得小脸煞白，下意识地往后退缩。有胆小的女生眼圈已经开始泛红。
“李…李浩他爸？”
“我的天…喝成这样…”
“好吓人…”
“李浩呢？快走吧…”
细碎的、带着颤抖的议论声在死寂中悄然响起。
就在这时，人群的后方，如同摩西分海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拨开。
李浩拨开挡在身前的两个同学，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外套，拉链敞开着，露出里面同样洗得发白的T恤。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刚才还因为“小老师”加分而残留的一点点飞扬神采，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张棱角分明、总是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脸上，此刻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死灰的惨白。
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苍白的、倔强的直线，微微颤抖着。那双遗传自父亲、此刻却盛满了截然不同情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几步之外那个摇摇晃晃、口吐恶言的男人。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种被彻底剥光了尊严、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巨大屈辱，以及在这屈辱之下，如同火山熔岩般疯狂翻涌、即将冲破理智堤坝的暴怒火焰！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地、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手背上青筋毕露，指甲深深地、狠狠地嵌进了掌心的皮肉里，留下几个月牙形的、深陷的凹痕。校服袖口下的手臂肌肉，绷紧得像一块块坚硬的石头，微微颤抖着。
周围所有同情的、惊恐的、好奇的、甚至带着点看戏意味的目光，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身上。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像要撞碎肋骨跳出来！血液冲上头顶，又迅速冷却，带来一阵阵眩晕和耳鸣。
“爸…” 李浩的喉咙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堵住了，艰难地挤出这个字，声音嘶哑干涩得不像他自己的。
“爸？！” 李建国像是被这个称呼彻底点燃了炸药桶，他猛地向前踉跄了一步，浓烈的酒气几乎喷到李浩脸上，唾沫星子四溅，“谁他妈是你爸？！你个吃里扒外的小畜生！在学校里威风得很呐！当老大？！管闲事？！还他妈敢不接老子电话？！长本事了你！”
他越骂越激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李浩惨白的脸和紧握的拳头，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挑衅。
“怎么？！瞪我？！还想跟老子动手？！” 李建国猛地抬起了他那蒲扇般的大手！那手上布满老茧和油污，此刻带着一股浓重的酒气和令人心悸的蛮力，毫无征兆地、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朝着李浩的脸颊，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扇了过去！
“反了你了！回家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那只带着风声、裹挟着暴怒和酒气的巨掌，在李浩骤然收缩的瞳孔里急速放大！
时间被拉长，又被压缩。
周围的惊呼声，老王头倒吸冷气的声音，自行车倒地的哐当声…所有声音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那只手掌划破空气的尖啸，和自己心脏快要炸裂的轰鸣！
躲？还是不躲？
反抗？还是承受？
屈辱和暴怒的火焰在血液里疯狂奔流，几乎要烧毁理智！那紧握的拳头，指节发出濒临极限的呻吟！
就在那只手掌即将携着千钧之力、狠狠掴在李浩脸上的前零点零一秒——
“住手——！！！”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和急切，轰然炸响！
一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从侧面的人群中猛扑出来！蓝色的薄外套在冲刺中鼓荡起来，像一面冲锋的旗帜！
林远！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护崽雄狮，双眼赤红，所有的理智和顾虑在那一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个炸裂的、燃烧的念头，如同血红的烙铁般烫在他的神经上——
挡！住！他！
“李浩！小兔崽子！给老子滚出来！”
校门口瞬间死寂，连糖炒栗子的铲子都僵在半空。
李浩拨开人群走出来时，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他看着那个摇摇晃晃、满嘴喷粪的男人，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陷进掌心。
“反了你了！在学校充什么老大？” 李父赤红着眼，抡起巴掌就冲上来，“回家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狗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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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傍晚，五点刚过，青云中学门口那条不算宽敞的街道，准时上演着一天中最富烟火气的喧闹交响曲。
放学的洪流裹挟着青春的荷尔蒙，从校门口汹涌而出。蓝白校服汇成一片移动的浪潮，夹杂着书包甩动的啪嗒声、自行车的叮铃声、迫不及待分享八卦的叽喳声、以及小情侣间欲说还休的低语。空气里飘荡着各种气味：油墨未干的试卷味儿，少年人奔跑后蒸腾出的汗味儿，还有…嗯，绝对错不了，是校门右手边老王头那辆标志性的、漆皮斑驳的三轮小吃车上传来的，那股子霸道又勾魂的甜香——烤红薯！
老王头裹着件脏得看不出本色的军大衣，一张老脸笑得像颗风干的核桃，手里的大铁夹子熟练地在冒着热气的烤炉里翻动。橙红诱人的红薯肉被烤得滋滋冒油，焦糖色的蜜汁顺着裂开的表皮缓缓流淌，那股子混合着炭火焦香和糖分爆炸的浓郁甜味，简直是无差别攻击的生化武器，霸道地钻进每一个路过的学生鼻孔里，勾得人魂儿都没了半边。
“王大爷！来一个！要流蜜的！”
“我的我的！挑个大的！”
“扫码了王大爷！您看下！”
小摊前瞬间围满了眼睛发绿的小馋猫，手里攥着零钱或举着手机，七嘴八舌，热闹非凡。烤炉里炭火的暖意，红薯蒸腾的甜香，还有少年人迫不及待的喧嚷，交织成一副鲜活又温暖的放学图景。连带着深秋傍晚那带着寒意的风，似乎都被这股子热气熏染得温柔了几分。
林远也裹紧了自己的薄外套，混在下班的人流里往外走。他今天心情不错，吴明的神器在下午的“基础攻坚”里再次大显神威，效率高得飞起。他甚至开始盘算着，晚上要不要也去老王头那儿搞个热乎的红薯犒劳一下自己，顺便想想怎么帮陈小雨那孩子再争取一下…刚想到这儿，他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掏出来一看，是陈雪发来的微信，一个捂嘴笑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一句：
【林老师，快看积分榜！李浩组今天为了抢“小老师”加分，差点把张晓围堵在女厕所门口讲题！拦都拦不住啊！[笑哭][笑哭]】
林远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手指飞快打字回复：【浩哥这督学力度…感天动地！张晓没吓哭吧？】
他低着头，嘴角还挂着笑，手指在屏幕上敲着字，完全没留意到校门口那片温馨喧闹的放学图景，正在被一股从街角汹涌而来的、带着浓烈劣质酒精气息的狂暴飓风，瞬间撕扯得粉碎！
一个巨大的、带着强烈冲击力的、如同被砂纸打磨过又灌满了劣质烧刀子的破锣嗓子，如同平地炸雷，蛮横无比地轰穿了所有的喧闹：
“李——浩——！！！”
声音嘶哑、暴怒、带着浓到化不开的酒气，像一头被激怒的、濒临失控的野兽发出的咆哮！
“小兔崽子！给老子滚出来——！！！”
“翅膀他妈硬了是不是？！敢不接老子电话？！反了天了你！！！”
“滚出来！听见没有？！看老子今天不打断你的狗腿！扒了你的皮！！！”
污言秽语如同决堤的洪水，夹杂着不堪入耳的谩骂和威胁，瞬间淹没了烤红薯的甜香，盖过了自行车的铃响，压下了所有的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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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门口那副鲜活的、热气腾腾的放学画卷，瞬间凝固、褪色、碎裂！
老王头手里那柄油光锃亮、正准备夹起一个流蜜红薯的大铁夹子，“当啷”一声，直直掉进了烤炉的炭灰里，溅起一小片灰烬。他张着嘴，脸上的核桃纹路僵在那里，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惊愕。
排队等着红薯的学生们，脸上的馋笑瞬间冻结，变成统一的、惊骇的O型嘴。一个刚扫码付完钱的女生，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屏幕碎裂的纹路像蛛网般蔓延开，她也浑然不觉。
骑在自行车上、一只脚还点着地的男生，保持着金鸡独立的滑稽姿势，忘了放下。
就连街对面那棵叶子快掉光的老槐树上，几只聒噪的麻雀都被这惊天动地的咆哮吓得噤了声，扑棱棱地飞走了。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齐刷刷地、带着惊恐和难以置信，投向声音的源头——
校门右侧的马路牙子上，站着一个身材魁梧、像半截铁塔似的男人。
深秋的天气，他却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领口油腻腻的工字背心，外面胡乱套了件敞着怀、沾满可疑污渍的旧夹克。古铜色的脸膛涨得如同煮熟的猪肝，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像扭曲的蚯蚓。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里面燃烧着浑浊的、失控的怒火。浓烈的劣质白酒气味，隔着小半条街都能熏得人脑仁疼。他站在那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着，脚下像是踩着棉花，但那股子择人而噬的凶悍气势，却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
正是李浩的父亲，李建国！
林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猛地抬头，手机差点脱手飞出！坏了！
李建国那双赤红的醉眼，如同探照灯般在凝固的人群中凶狠地扫视着，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咆哮：“李浩！你他妈聋了？！给老子滚出来！躲？！我看你往哪躲！小杂种！在学校人五人六充什么老大？！回家看老子怎么收拾你！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打断你的狗腿！”
每一句恶毒的咒骂，都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在凝固的空气里，也抽在每一个围观者的心上。恐惧和尴尬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蔓延。不少低年级的学生吓得小脸煞白，下意识地往后退缩。有胆小的女生眼圈已经开始泛红。
“李…李浩他爸？”
“我的天…喝成这样…”
“好吓人…”
“李浩呢？快走吧…”
细碎的、带着颤抖的议论声在死寂中悄然响起。
就在这时，人群的后方，如同摩西分海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拨开。
李浩拨开挡在身前的两个同学，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外套，拉链敞开着，露出里面同样洗得发白的T恤。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刚才还因为“小老师”加分而残留的一点点飞扬神采，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张棱角分明、总是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脸上，此刻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死灰的惨白。
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苍白的、倔强的直线，微微颤抖着。那双遗传自父亲、此刻却盛满了截然不同情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几步之外那个摇摇晃晃、口吐恶言的男人。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种被彻底剥光了尊严、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巨大屈辱，以及在这屈辱之下，如同火山熔岩般疯狂翻涌、即将冲破理智堤坝的暴怒火焰！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地、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手背上青筋毕露，指甲深深地、狠狠地嵌进了掌心的皮肉里，留下几个月牙形的、深陷的凹痕。校服袖口下的手臂肌肉，绷紧得像一块块坚硬的石头，微微颤抖着。
周围所有同情的、惊恐的、好奇的、甚至带着点看戏意味的目光，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身上。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像要撞碎肋骨跳出来！血液冲上头顶，又迅速冷却，带来一阵阵眩晕和耳鸣。
“爸…” 李浩的喉咙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堵住了，艰难地挤出这个字，声音嘶哑干涩得不像他自己的。
“爸？！” 李建国像是被这个称呼彻底点燃了炸药桶，他猛地向前踉跄了一步，浓烈的酒气几乎喷到李浩脸上，唾沫星子四溅，“谁他妈是你爸？！你个吃里扒外的小畜生！在学校里威风得很呐！当老大？！管闲事？！还他妈敢不接老子电话？！长本事了你！”
他越骂越激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李浩惨白的脸和紧握的拳头，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挑衅。
“怎么？！瞪我？！还想跟老子动手？！” 李建国猛地抬起了他那蒲扇般的大手！那手上布满老茧和油污，此刻带着一股浓重的酒气和令人心悸的蛮力，毫无征兆地、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朝着李浩的脸颊，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扇了过去！
“反了你了！回家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那只带着风声、裹挟着暴怒和酒气的巨掌，在李浩骤然收缩的瞳孔里急速放大！
时间被拉长，又被压缩。
周围的惊呼声，老王头倒吸冷气的声音，自行车倒地的哐当声…所有声音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那只手掌划破空气的尖啸，和自己心脏快要炸裂的轰鸣！
躲？还是不躲？
反抗？还是承受？
屈辱和暴怒的火焰在血液里疯狂奔流，几乎要烧毁理智！那紧握的拳头，指节发出濒临极限的呻吟！
就在那只手掌即将携着千钧之力、狠狠掴在李浩脸上的前零点零一秒——
“住手——！！！”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和急切，轰然炸响！
一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从侧面的人群中猛扑出来！蓝色的薄外套在冲刺中鼓荡起来，像一面冲锋的旗帜！
林远！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护崽雄狮，双眼赤红，所有的理智和顾虑在那一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个炸裂的、燃烧的念头，如同血红的烙铁般烫在他的神经上——
挡！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