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口占绝句,满座皆惊寂-《寒门状元:我的大脑通古今》

  满场死寂,犹如被无形的寒冰冻住。

  唯有亭外风吹竹叶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刘老翰林那声“好诗”的余韵,

  胜似投入古井的石子,

  在每个人心中荡开层层涟漪,

  却激不起半点喧哗。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被钉在了场中那个青衣小童身上,

  震惊、茫然、难以置信…

  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化为一种近乎诡异的沉默。

  一个书童!

  一个地位卑贱、只能站在主子身后屏息凝神的奴仆!

  竟然真的续出了诗!

  而且续得如此…

  如此意境超拔,气韵贯通!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方才那些或轻蔑或好奇的议论,

  此刻全都噎在了喉咙里,

  吐不出,咽不下,堵得人心发慌。

  孙志远脸上的肌肉抽搐着,

  青一阵白一阵,

  方才的讥讽嘲笑还僵在嘴角,

  此刻却显得无比滑稽。

  他死死盯着苏惟瑾,

  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

  又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悸。

  这怎么可能?!

  定是侥幸!

  对,一定是侥幸蒙中的!

  张诚的脑子更是彻底糊成了一锅粥。

  他看看苏惟瑾,

  又看看周围那些目瞪口呆的才子,

  最后望向主位上抚须沉吟、

  目光灼灼的刘老翰林,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他。

  这奴才…这奴才竟然真有这般本事?

  那自己…自己这个“童生”…

  他不敢再想下去,

  肥硕的身躯微微发抖,

  冷汗湿透了里衣。

  帘幕之后,赵文萱的指尖微微颤抖,

  她几乎要按捺不住起身的冲动。

  那清越沉稳的声音,

  那浑然天成的诗句,

  尤其是最后那句“唯见江心秋月白”,

  带着何等寥廓旷达的胸怀!

  这绝不是一个寻常书童!

  父亲之前的怀疑,

  此刻在她心中已成了滔天巨浪!

  她迫切地想要看清,

  那青衣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灵魂!

  就在这一片寂静与暗流汹涌之中,

  孙志远终究是按捺不住那口恶气和不甘。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

  强行压下心中的震动,

  脸上再度挤出惯有的嘲讽,

  声音却因底气不足而显得有些尖利:

  “哼!倒是…倒是小瞧了你这家奴!”

  他刻意加重“家奴”二字,

  试图用身份重新碾压对方。

  “看来平日里没少替你家少爷‘耳濡目染’啊!

  就是不知,你这‘染’的是墨汁,

  还是别的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他这话恶毒依旧,

  暗示苏惟瑾可能偷学甚至偷窃。

  不等众人反应,

  他眼珠一转,决心要将这卑贱书童打回原形,

  便提高声调,带着明显的刁难意味:

  “既然你这般‘耳濡目染’,

  灵思泉涌,那不如…

  就以此地院中盛开的秋菊为题,

  当场再赋诗一首,

  让我等再开开眼界如何?

  也好让我等看看,

  你是真有些许急才,

  还是只会…提前背好那么一两首?”

  他特意强调了“当场”和“秋菊”,

  题目临时指定,

  绝无提前准备的可能!

  他绝不相信一个书童能有如此急智!

  这话一出,在场不少人都微微蹙眉。

  孙志远这咄咄逼人、

  针对一个书童的架势,

  实在有些失身份了。

  但另一方面,

  巨大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方才那诗,究竟是灵光一闪,

  还是真有实学?

  这书童,敢接吗?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苏惟瑾身上,屏息以待。

  张诚吓得脸都白了,

  恨不得冲上去捂住孙志远的嘴!

  这杀千刀的!

  还没完没了了!

  万一这奴才江郎才尽,

  岂不是连累他一起丢人现眼?

  他拼命朝苏惟瑾使眼色,

  想让他赶紧认怂退下。

  苏惟瑾心中冷笑。

  孙志远,你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正愁锋芒露得不够,

  你就把脸凑上来给我打!

  他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恭谨模样,

  先是朝着孙志远的方向微微躬身,

  语气平和:

  “孙公子有命,小人不敢推辞。”

  然后,他转向刘老翰林,请示道:

  “老先生,可否容小人略作沉吟?”

  刘老翰林目光深邃,点了点头:

  “可。”

  苏惟瑾便垂下眼帘,

  看似凝神思索,

  实则超频大脑早已启动!

  浩瀚如烟海的诗词库瞬间被调动,

  以“秋菊”、“风骨”、“傲然”为关键词极速检索匹配!

  无数名篇佳句闪过,

  最终,一首极贴合此情此景、

  语言质朴却意志刚毅的诗篇被筛选出来,那就是共和国诗帅的一首诗。

  苏惟瑾依据当前时代语言习惯进行微调改编!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三息!

  在众人看来,

  这青衣小童只是低头蹙眉了片刻,

  便倏然抬起头来!

  眼中再无半分卑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亮逼人的光彩,

  仿佛有寒芒在瞳孔深处凝聚。

  他清瘦的身躯挺得笔直,

  化身为院中那经霜挺立的菊枝。

  他朗声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掷地有声,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铮铮傲气:

  “秋菊能傲霜,”

  第一句出,平淡无奇,只是点题。

  “风霜重重恶。”

  第二句,风霜之酷烈扑面而来!

  “本性能耐寒,”

  第三句,陡然一转,揭示内在禀赋!

  “风霜其奈何?”

  第四句,石破天惊!

  以反问收尾,

  一股不屈不挠、蔑视严酷、

  傲然独立的磅礴之气沛然涌出,

  席卷全场!

  诗止,声歇。

  简单!

  直白!

  甚至没有用什么华丽的辞藻和精巧的典故!

  但就是这短短二十个字,

  四个短句,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

  将秋菊迎风傲霜、

  凛然不屈的品格刻画得淋漓尽致!

  这哪里是在咏菊?

  这分明是在咏志!

  是这青衣小童在借此诗明志!

  面对风霜般的困境和欺压,

  其奈我何?!

  全场瞬间陷入了比之前更深、

  更彻底的死寂!

  落针可闻!

  呼吸可闻!

  所有人,包括刘老翰林,

  包括帘幕后的赵文萱,

  包括瞠目结舌的孙志远和快要晕厥的张诚,

  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僵在原地,脸上只剩下一种表情

  ——极致的震惊!

  如果说刚才续写月诗,

  还可以用“耳濡目染”、

  “灵光一闪”来勉强解释。

  那么这一首当场口占、

  以菊明志的五言绝句,

  其蕴含的风骨、气节和急智,

  已经彻底击碎了他们所有的认知和想象!

  这…这怎么可能是一个书童?!

  孙志远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嘴唇哆嗦着,手指着苏惟瑾,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种瞬间被人扼住了喉咙的感觉异常难受。

  他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仿佛被无形的巴掌狠狠抽打了一遍又一遍!

  张诚一屁股瘫坐回椅子上,

  双目无神,嘴里喃喃自语:

  “完了…完了…这奴才…要成精了…”

  帘幕之后,赵文萱猛地站起身,

  丝帕悄然滑落都未曾察觉。

  她美眸圆睁,紧紧捂住心口,

  才能抑制住那狂跳的心脏和几乎脱口而出的喝彩!

  是他!

  一定是他!

  县试卷子!

  月下诗篇!

  还有这傲霜秋菊!……

  刘老翰林缓缓地、缓缓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老者原本昏聩的目光此刻亮得吓人,

  他死死盯着场中那个再次垂下眼帘、

  恢复恭顺姿态的少年,胸膛微微起伏。

  良久,良久。

  老翰林才用一种极其复杂、

  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激动颤抖的嗓音,

  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叹道:

  “好…好一个‘风霜其奈何’!”

  “好一个傲骨铮铮的…秋菊!”

  满座皆惊寂,唯有叹服声。

  苏惟瑾躬身而立,默然不语。

  他知道,

  今日之后,

  “书童苏小九”这个名字,

  怕是要在这沭阳县的文人圈里,

  留下一点不一样的印记了。

  锋芒已露,再无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