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团结就是力量-《东北大姨捡到个丧尸闺女》

  郑卫国再次骑着二八大杠,载着那份沉甸甸、按满红手印的联名状和情况说明,消失在了通往县城的土路尽头。靠山屯的人们,心也跟着悬了起来,日子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天天过去。

  地里的活计不能停,玉米开始抽穗,豆子也需要除草,但人们干活时总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瞟向屯子口。休息时,聚在树荫下,话题也总绕不开这件事。

  “大队长去了两天了,咋还没信儿?”

  “县里衙门大,手续多,哪有那么快。”

  “可别出啥岔子,李成功那小子肯定没憋好屁!”

  “李家祖坟是不是出岔子了,怎么净出坏秧子。”

  “哎呀!这当头别说这封建迷信的话。嘴上把门的休假去啦?”

  流言也开始在田垄间悄悄滋生。不知从哪儿传出的风声,说公社那边对靠山屯很有意见,认为他们无组织无纪律,包庇身份不明人员,甚至有人煞有介事地说,看到有陌生面孔在屯子外围转悠,像是上面派下来调查的。

  “你说要公社那边有意见了,收粮的时候能不能故意为难咱啊。这紧一点松一点可关系到咱一年的口粮呢。”

  “不能吧,这当官的还能跟咱老百姓一般见识啊?李成功能这么有本事?”

  “没听说过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嘛。我这心咋突突的呢。”

  “别自己吓唬自己,心不突突那人都凉了。”

  “再有意见能咋的?!吃不饱饿死人了就上公社闹去,谁敢欺负咱屯子试试呢?我七老八十了也活够了,豁出去上公社门口躺着,我看谁动我一下,我噶吧一下死他手上。”

  “哎呀妈呀!我的亲爷爷啊!你这不闹呢吗。”

  “谁跟你闹了?你个怂包蛋,那是老马家一家人的事嘛?!当年李守仁家那事我们缩头的下场是啥,李家家破人亡,占便宜的也遭报应全都死了!还不醒事呢?”

  “是啊,咱团结一点,别外人一来挑拨就上套。窝里沟子不就是这么乱的?今天你举报我,明天我举报他的,一屯子人批斗来批斗去的,好家伙,大队长都给安罪名什么剥削劳动阶级人民,什么官瘾重。”

  “啊?哪的事啊??大队长都批斗,疯了啊?”

  “啧,可不呗,隔壁省的,我小姨嫁那边了,吓得一家人用老家父母没有人照顾,连夜迁户口回来的。说那边人人都写举报信,大字报,罗织罪名搞批斗,我听说学校的学生公开批斗老师,校长都上吊了。”

  “啊?!我的妈呀,逼死人啦?”

  “不止呢,说是那边当官的也辞职不敢干了,那些人无法无天的就没有不敢批斗的,啧啧。你说说,这还有个好。”

  “哎呦…疯了啊,咱这可别这样啊。”

  这话传到老马耳朵里,老汉本就悬着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干活都没了精神,时常对着锄头发呆。莲娜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不安的气氛,比平时更加沉默,有时会一整天都抱着那本识字册,蜷缩在磨坊的角落里。

  程秋霞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一边要稳住老马,一边还得留意屯里的风向。她找到李风花、王淑芬几个核心的妇女,叮嘱她们:“都管好自家人的嘴,别听风就是雨!郑大队长没回来之前,谁也别瞎议论,该干啥干啥。”

  她又特意去了知青点,对孙晓玲、王琳她们说:“你们是文化人,明白事理。屯里现在有些闲话,你们别往心里去,更别参与。莲娜是啥样人,你们心里清楚。”

  孙晓玲立刻表态:“程婶儿,您放心,我们肯定不信那些胡说八道!”

  王琳也点头:“我们相信组织会调查清楚的。”

  赵援朝经过上次的事,更是坚定地站在屯子这边,他甚至主动在课余时间给孩子们讲英雄故事,潜移默化地传递着正义和信任的信念。

  这天下午,程飞带着狸花猫,又来到了磨坊。她看到莲娜缩在墙角,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把小脑袋靠在她胳膊上。

  “莲娜姐姐,不怕。”程飞小声说,声音带着孩子特有的笃定。

  然后,她又拿出小石板,写下“等”字。这个字笔画多,她写得歪歪扭扭,但很认真。

  “等郑伯伯。”她说。

  莲娜低头看看石板上那个稚嫩的“等”字,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点点。

  狸花猫“喵呜”一声,跳上旁边的旧木箱,揣起前爪,黄绿色的眼睛望着门外,一副随时警戒的模样。

  就在屯子里气氛最为沉闷压抑的时候,屯子口终于出现了郑卫国那熟悉的身影。他推着自行车,脚步显得有些沉重,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

  “哎!!大队长回来了!”

  “咋样咋样?”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人们纷纷从地里、家里涌向队部。程秋霞拉着程飞,也快步赶了过去。老马更是跌跌撞撞地跑在最前面,脸上毫无血色。

  郑卫国站在队部门口,看着围拢过来的乡亲们,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扬了扬手里一个盖着红印章的信封。

  “乡亲们!”他的声音虽然疲惫,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坚定,“莲娜的户口,王局长帮着协调,暂时以‘特殊投靠’的名义,落在咱们屯子了!这是暂时的,后续还需要补材料,但起码,眼下这一关,咱们算是过去了!”

  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太好了!”

  “我就说没事吧!”

  “郑大队长辛苦了!”

  老马愣在原地,像是没听清,直到程秋霞推了他一把,他才“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压抑了太久的泪水终于决堤。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太好了,太好了……”

  程秋霞也红了眼眶,她弯腰扶起老马:“马大哥,好了,好了,没事了!莲娜是咱屯子的人了!”

  郑卫国把那个珍贵的信封交给老马,又对大家说:“王局长让我带话,说咱们屯子团结,心齐,这事儿办得好!但也提醒咱们,以后办事还是要多讲规矩,按程序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严肃了几分:“另外,关于那些流言蜚语,王局长也知道了。他明确说了,那是别有用心的人散布的,组织上绝不会偏听偏信,别的地方咱管不着,但是咱们这的一亩三分地是绝对不准乱的!让大家安心生产,不要受影响!”

  这话像定心丸,彻底驱散了屯民心头的阴霾。

  “这我可放心了,这几天给我惦记的吃不好睡不好的。”

  “可拉倒吧你,你那呼噜打的,我搁家炕上就听见了。”

  “哎呀,没看出来你还是个顺风耳呢?你听听我啥时候娶媳妇?”

  “一边呆着,油嘴滑舌的。”

  夕阳下,靠山屯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炊烟袅袅升起,带着饭菜的香气,也带着渡过难关后的轻松与喜悦。

  “谢谢,谢谢大家,我替莲娜谢谢大家了。”

  程飞看着又哭又笑的老马伯伯,看着妈妈和叔叔阿姨们脸上的笑容,她也跟着笑了。她拉了拉莲娜的手,指着天边绚烂的晚霞。

  “莲娜姐姐,看,好看。”

  莲娜抬起头,望着那片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墨绿色的眼睛里,映照着温暖的光。她握着程飞的手,很轻很轻地,回握了一下。

  狸花猫从木箱上跳下来,蹭了蹭程飞的腿,又蹭了蹭莲娜的裤脚,然后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向炊烟升起的方向。危机暂时解除,生活,将继续在这片黑土地上,坚韧而温暖地延续下去。

  靠山屯彻底安稳下来,日子重新回到了熟悉的轨道,只是空气中多了份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愈发紧密的团结。

  转眼到了八月末,地里的庄稼日渐沉甸甸,空气里都弥漫着谷物成熟的醇香。玉米棒子撑开了翠绿的外衣,露出金灿灿的颗粒;豆荚也变得饱满硬实,风一吹,哗啦啦作响。一年中最忙碌、也最充满希望的秋收,眼看着就要拉开序幕。

  这天,郑卫国召集全屯劳力,在打谷场上开会。巨大的打谷场被石磙子压得平整光滑,边上堆着新割下来、准备试打的几捆早熟黍子。

  “社员同志们!”郑卫国站在一个废弃的磨盘上,声音洪亮,“眼瞅着就要秋收了!咱们得把场院、家伙事儿都收拾利索!今天,男劳力负责检修犁杖、马车,把石磙子再检查一遍!妇女同志,跟着秋霞,把扬场用的木锨、推板、笸箩、筛子都找出来,该修的修,该补的补!咱们靠山屯,要打个漂亮的丰收仗!”

  人群发出一阵振奋的呼应。男人们摩拳擦掌,走向库房;妇女们则嘻嘻哈哈地跟着程秋霞,去收拾那些闲置了近一年的扬场工具。

  程飞也跟在程秋霞身边,好奇地看着大人们从仓库角落里搬出长长的木锨、宽大的推板、圆圆的笸箩和有着细密网眼的筛子。上面落满了灰尘,还挂着蛛网。

  “妈,这些干啥用?”程飞指着一个比她还高的木锨问。

  程秋霞一边用湿布擦拭木锨柄,一边解释:“这是扬场用的。等粮食打下来,里面混着糠皮、土坷垃,用这木锨趁着风扬出去,重的粮食落下来,轻的杂质就被风吹走了,粮食就干净了。”

  李风花拿起一个巨大的笸箩,笑着说:“飞飞,到时候让你看看,金黄的粮食像雨一样落下来,那才叫好看呢!”

  王淑芬检查着筛子,接口道:“筛子也不能少,得把细小的沙子石子筛出去。”

  妇女们一边说笑,一边利落地干活。擦拭、修补、检查,沉闷的工具在她们手中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仿佛也嗅到了丰收的气息,变得精神起来。

  老马也带着莲娜来了。莲娜安静地坐在打谷场边的树荫下,看着忙碌的人群。她的目光追随着那些被擦拭出来的木锨光滑的表面,追随着笸箩上重新显露出的竹篾纹理。

  程飞跑过去,拿起一个小号的、给孩子玩的旧木锨模型,递给莲娜:“莲娜姐姐,看,小的。”

  莲娜接过那个小小的木锨,手指摩挲着光滑的木柄,然后学着远处妇女们的动作,非常缓慢地、象征性地做了一个向上扬起的动作。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苍白的手指和那小小的木锨上跳跃。

  老马在一旁看着,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他知道,女儿正在用一种极其缓慢的方式,感知着这个世界,融入着这片土地的生活节奏。

  另一边,男人们叮叮当当地修理着农具。赵援朝和刘建业被分配去给马车轮轴上油,弄得满手黑乎乎,却干得兴致勃勃。孙晓玲和王振华则跟着铁蛋爹学习怎么检查石磙子的轴心是否稳固。

  王振华试着推了一下巨大的石磙子,纹丝不动,引得铁蛋和狗剩一阵哄笑。“王哥,这玩意儿得有牛拉才行!你当是你们哈尔滨的冰陀螺呢!”

  王振华也不恼,嘿嘿笑着挠头。

  空气中弥漫着桐油、铁锈、灰尘和汗水混合的味道,但这味道里充满了劳动的喜悦和对丰收的憧憬。

  郑卫国背着手,在打谷场上巡视,看着检修一新的农具,看着精神抖擞的社员,看着树荫下那安静却不再完全隔绝的莲娜,心里充满了踏实感。他走到程秋霞身边,看着那些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扬场工具,低声说:“瞅瞅,家伙事儿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粮食归仓了。”

  程秋霞直起腰,抹了把额头的汗,脸上是明朗的笑容:“是啊,,今年风调雨顺,肯定是个好收成!”

  夕阳西下,将打谷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检修好的农具整齐地排列在一旁,像一群随时准备出征的士兵。人们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满足,陆续回家。

  程飞拉着莲娜的手,指着那些工具:“莲娜姐姐,等收粮食,来看。”

  莲娜的目光扫过那些木锨、笸箩和筛子,然后轻微地点了点头。

  狸花猫不知从哪儿钻出来,轻盈地跃上一个空着的笸箩边缘,蹲坐下来,尾巴盘在身边,黄绿色的眼睛望着远方沉甸甸的田野,仿佛也在期待着那片金黄被收获、被扬场、最终颗粒归仓的时刻。

  靠山屯的秋天,就在这忙碌而充满希望的准备中,悄然临近。每一件被擦拭干净的农具,每一个充满干劲的人,都在无声地宣告:这片黑土地,即将迎来它最慷慨的馈赠。而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那个逐渐被温暖融化的灵魂,都将在这场丰收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和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