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密函的真相-《阴魂委托簿》

  审讯室的门还没开。

  丁浩坐在走廊长椅上,手指搭在衣领边缘,玉片贴着锁骨,凉得像块铁。他没动,目光落在对面墙上那块电子钟上,数字跳到十点十八分。沈墨从技术组出来,手里捏着一份打印件,脚步没停,直接走向审讯室门口。

  “等一下。”丁浩站起身。

  沈墨停下,回头。

  “那支钢笔,”丁浩说,“再查一遍。”

  “哪支?”

  “送修的那支金星笔。编号013。老苏修的那支。”

  沈墨皱眉,“物证已经封存,技术组没发现异常。”

  “他们没拆笔舌。”丁浩声音不高,“掰开看。”

  沈墨盯着他看了两秒,转身走向物证室。

  丁浩跟进去时,物证员正准备交接班。沈墨出示手续,取出证物袋里的钢笔。黑色笔身,黄铜笔帽,表面有细微划痕。丁浩戴上手套,接过笔,拇指在笔舌根部轻轻一推——金属发出轻微的“咔”声,笔舌歪向一侧,露出底下一道细缝。

  “这里本来不该松。”丁浩把笔递到灯光下,“修笔的人不会动笔舌结构。除非……里面藏了东西。”

  沈墨接过笔,用镊子探进缝隙。半片焦黑纸屑被夹了出来,边缘不齐,像是被火烧过又踩过。他摊在白纸上,放大镜压上去。

  “……七三一……活体……”字迹残缺,墨色发灰,但能看出是手写体。

  “七三一?”沈墨抬眼。

  丁浩没回答。他闭了下眼,玉片突然发烫。老苏魂魄浮现在桌角,手指颤抖,指向那片纸屑,嘴唇开合——还是那句:“不能……交给……”

  他睁眼,“老苏知道这东西不能外流。他想毁,又怕没了证据。”

  “所以他烧了一部分,留下线索。”沈墨把纸屑重新封存,“但这支笔,怎么证明是陈志远的?”

  “他修了三个月。”丁浩走到电脑前,“查登记簿。”

  沈墨调出文渊斋客户记录。陈志远的名字出现在每周三的栏里,备注“修笔”,没有联系方式。丁浩翻到三个月前,突然停住。

  “这支笔,”他指着一条记录,“老苏登记过。‘民国二十六年制金星钢笔,客户陈姓,送修原因:笔舌卡滞’。”

  “还备注了‘建议送市博做材质鉴定’。”沈墨放大那行字。

  “去问博物馆。”丁浩说。

  电话接通后,档案室工作人员查了十分钟,回话:“这支笔确实在抗战文物失踪名录上。原主人是第三战区某参谋,曾用它记录日军在东北的暴行。一九四五年后失踪,一直没下落。”

  沈墨挂了电话,盯着丁浩,“所以这钢笔不是普通古董,是证物。”

  “密函藏在暗格里。”丁浩点头,“老苏修笔时发现异常,拆开看了。他认出内容,但不敢声张,只能留线索。”

  “所以‘十三号,寅时取’不是修笔时间。”沈墨反应过来,“是交接代号。”

  “寅不是时辰。”丁浩说,“是地支编号。‘寅’对应第三,‘十三’是编号。‘取墨’是取文件。老苏写在墨汁瓶底,是因为‘墨’字双关——既是墨汁,也是‘密’的谐音。”

  沈墨沉默两秒,掏出对讲机,“调陈志远手机的邮件记录,查最近三个月,关键词‘文献’‘拍卖’‘境外转账’。”

  技术组回得很快。

  “他有加密邮箱。”沈墨看着平板,“和一家注册在境外的拍卖行有往来。上个月发过一张照片,标题是‘稀有战时手稿,编号13’。付款账户在瑞士。”

  “就是那张被删的图。”丁浩说。

  “我们恢复了。”沈墨点开附件。

  照片模糊,但能看清是一张折叠纸页的局部,上面写着:“奉天……七三一部队……活体实验记录……严禁外泄……”

  “密函残页。”丁浩声音沉下去,“老苏烧的那半张,和这个是一样的纸。”

  沈墨盯着照片,“可他为什么杀老苏?完全可以骗走笔。”

  “因为老苏提前修好了。”丁浩走到白板前,拿起笔,“陈志远每周三来,习惯固定。他以为老苏会按流程修三天。但他不知道,老苏发现异常后,连夜赶工,想尽快上报。”

  他画出时间线:“周二晚上,老苏修完笔,看到密函。他怕惹事,烧了部分纸页,但留下三重线索——宣纸上的字、墨汁瓶底的记号、钟表停摆的时间。他以为只要有人来查,就能看懂。”

  “可陈志远不知道笔已经修好。”沈墨接道,“他按原计划周三晚上来取。一进门,发现老苏拿着笔,神情不对。他慌了,动手抢。”

  “推搡中老苏撞桌,脑溢血发作。”丁浩说,“陈志远以为他死了,翻找笔,发现暗格空了,以为密函被藏起来。他不敢久留,走了。”

  “所以他删文件,是因为以为我们拿到了密函。”沈墨冷笑,“其实我们连笔都没拆。”

  丁浩看着白板上的“十三号,寅时取”,忽然想到什么。

  “那支备用笔。”他说。

  “什么备用笔?”

  “在远斋古玩店找到的那支金星笔,编号013,笔尖完好。”丁浩转身往外走,“他准备了假笔。万一老苏没修好,他就拿走真笔,换上假的,神不知鬼不觉。”

  沈墨跟上,“可这次,老苏修好了。”

  “所以他只能抢。”丁浩走出警局,风迎面吹来,“他以为老苏什么都没留下。可老苏留下了。”

  回到物证室,那支备用笔还在证物柜里。丁浩取出,拆开笔舌。空的。他翻转笔帽,在内侧边缘发现一行极小的刻字:**昭和十二年制**。

  “日本产。”沈墨凑近看,“他拿日本笔冒充民国笔?”

  “年代对不上。”丁浩摇头,“昭和十二年是1937年,金星钢笔确实在那年投产。但这支笔的金属工艺和真笔不符。是仿的。”

  “他准备了赝品,随时调包。”沈墨把笔放回,“可这次,没机会。”

  丁浩没说话。他闭眼,玉片又热起来。老苏魂魄站在笔架前,手缓缓从013号槽移开,转向那瓶一得阁墨汁。他指尖轻点瓶底,又抬头,看向丁浩,嘴唇动了动。

  “他想说谢谢。”丁浩睁眼。

  沈墨没问。他知道丁浩有时候会突然说出结论,从不解释来源。

  “审讯吧。”丁浩说。

  审讯室里,陈志远坐得笔直。衬衫扣到领口,袖口干净。他抬头看沈墨进来,眼神平静。

  “说说‘十三号,寅时取’。”沈墨坐下,打开录音。

  “我不懂。”陈志远声音平稳,“那是我藏品编号。‘寅’是我晨练时间。”

  “你晨练打太极。”沈墨翻开记录,“每天寅时,后院,十年没断。”

  “对。”

  “可你手机信号显示,案发当晚九点零三分,你在文渊斋东巷口。”沈墨盯着他,“不是寅时。”

  “我散步。”

  “散步到别人店里?门都关了。”

  “我走错了。”

  “走错路,还待十二分钟?”

  陈志远不答。

  “你修了三个月的笔。”沈墨继续,“编号013,金星钢笔。我们查了博物馆,那是抗战将领遗物,记录日军罪行的证物。”

  陈志远眼皮一跳。

  “你打算卖到境外。”沈墨把恢复的照片推过去,“‘稀有战时手稿’,标价二十万欧元。”

  陈志远盯着照片,脸色变了。

  “老苏发现了。”沈墨声音压低,“他烧了半张密函,留下线索。你抢笔时,他已经快不行了。他倒下前,写了‘十三’‘寅’‘墨’,提醒后来人。”

  陈志远猛地抬头,“他……写了什么?”

  “你不知道?”沈墨冷笑,“你根本没搜到宣纸。你不知道他留了三重保险。”

  陈志远喉结动了动,手指攥紧裤缝。

  “你删了手机里的图。”沈墨说,“以为我们拿到了密函。可我们是从笔舌里找到的残页。”

  “残页?”陈志远声音发紧。

  “上面写着‘七三一’‘活体’。”丁浩开口,“老苏烧了下半部分,怕惹祸。可他还是留了线索——墨汁瓶底、宣纸、钟表。”

  陈志远突然抬头,看向丁浩,“你怎么知道钟表?”

  丁浩没答。

  陈志远眼神变了。他慢慢松开手,低头看着桌面,肩膀一点点塌下去。

  “那支笔……”他声音哑了,“不是我的。”

  “是谁的?”

  “一个老主顾。”陈志远闭眼,“他死前托我处理一批藏品,说都是不值钱的老东西。我整理时发现这支笔,拆开看了……才知道里面有东西。”

  “你没上报?”

  “这种东西……能卖高价。”他苦笑,“我以为只是旧文件。没想到是……那种东西。”

  “所以你安排交接。”丁浩说,“‘十三号,寅时取’,在文渊斋取货。可老苏提前修好了笔,看到内容,想毁掉。”

  陈志远睁开眼,“我那天晚上过去,他拿着笔,说要送去博物馆。我……我一时慌了。”

  “你推他。”

  “我没想杀他。”陈志远声音发抖,“我只是想拿回笔。可他往后退,撞到桌角……倒下了。”

  沈墨站起身,走到门口。

  丁浩最后看了他一眼。

  老苏魂魄站在审讯室外的走廊尽头,手终于从墨汁瓶上移开,身影慢慢变淡。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动了桌上的纸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