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中常事宗爱弄权诬陷东宫;拓跋晃忧惧交加英年早逝-《笑谈资治通鉴之南北朝》

  拓跋晃还没理清自己身边这点儿破事,给事中仇尼道盛、侍郎任平城却气冲冲的来了,状告中常侍宗爱,仗着陛下的宠爱,阴险暴躁,贪腐无形,做了很多作奸犯科的事情。

  拓跋晃为政精明,除了灯下黑,自己身上那点事整不清以外,别的事倒是洞察细微。

  他本来就特讨厌宗爱,此人最能察言观色,溜须拍马,狡诈贪婪,蛊惑父亲干一些藏头露尾的事情,其实谁不知道他老人家那点风流韵事!只是没人敢说破罢了!

  儿子不能说老子,便把所有不是按在了宗爱身上,平常言语训斥不断。

  他的手下也是见风使舵,知道太子不喜欢这个阉人,居然和宗爱冲突不断,甚至发展到了肢体冲突的程度!

  说实话,拓跋晃这就有点没格局了,收拾一个宦官你急什么?等着就行,等到登上皇位,爱怎么弄怎么弄,沉不住气可不是好兆头!

  拓跋晃立刻将宗爱叫来,又是一顿严厉斥责,宗爱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磕头谢罪,他瞄着太子身旁的仇尼道盛和任平城,俩人神色得意,正没好气的看着他。宗爱立刻明白是他们把自己告发了,当下怒从心头起,恨自胆边生!

  宗爱也不是一般人,年少时,因罪被阉,成了宦官,在宫中啥活都干,啥气都受,开始的日子还不如一条狗,他愣是笑呵呵的挺了过来,充当过各种零散职官,最终凭着机灵诡谲,屡次看透拓跋焘的小心思,投机取巧,得到了拓跋焘的宠信,做到了中常侍。

  太武帝拓跋焘在长江北岸大办宴席,于瓜步山行宫赏赐群臣时,特意封宗爱为秦郡公,可以说荣宠一时,这样的人成天在皇帝身边晃悠,怎么能轻易得罪呢?

  果然,宗爱回去之后,又悔又惧,夜不能寐,他确实贪得无厌,又喜欢作威作福,恐怕仇尼道盛等人早晚会跟拓跋焘检举揭发,自己非死无葬身之地不可。

  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胡编乱造,控告二人私占百姓田产等等罪行,宗爱说得有鼻子有眼,由不得拓跋焘不信,拓跋焘非常气愤,主要还是生儿子的气,为了杀鸡儆猴,旁敲侧击,居然下令将仇尼道盛等人,立刻绑付街市,斩首示众!

  太子拓跋晃闻听巨变,哪能不心胆俱碎,父皇盛怒之下,他也不敢为俩人求情,眼睁睁看着俩人被冤杀,禁不住卧病在床!

  拓跋焘还觉得不够,派人彻查私置田产,倒买倒卖之事,东宫之内又有很多官员被牵连进去,直接被斩首!

  拓跋晃看着身边的人,一批批被拉走砍头,顷刻间没了性命,更加愤懑惶恐,病情愈重,以至于最后神识昏迷。

  宗爱觉得事已至此,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大,如果让拓跋晃缓过手来,自己还是没有好果子吃,他们父子爷们儿,肯定是说解就解了,不能给他这个机会,于是扔出来杀手锏,造谣说拓跋焘最近喜欢皇子拓跋余,意图更换皇储!

  又将谣言直往东宫送,拓跋晃闻言,几次昏厥,或多或少的,他还是有点信了,如果父皇换了太子,无论将来谁登上皇位,都不可能容他这个前太子活在世上,于是心灰意冷!

  东宫风雨飘摇,宗爱再烧一把火,假传诏令,欲将皇孙拓跋浚从宫廷驱逐,直接赶出平城,拓跋浚接到诏令,伤心绝望,想去找皇爷爷当面问清楚,结果宗爱早控制了身边黄门,居然让他寸步难行。

  可是有一个人像个影子一样,却是可以来去自由,那就是小宫女冯氏!

  她年龄虽小,但是已经感觉到了滔天巨浪马上来到,毕竟出身皇庭,听也听烂了这些故事,她一边对宗爱表现得极其恭顺,一边安慰拓跋浚不要自乱阵脚,以她对拓跋焘的了解,这道诏令多半是假的,宗爱在鬼祟弄权,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拓跋浚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冯氏提议可以装作昏厥,暂时不要离开魏宫,否则他一旦离开,宗爱就会说他私离宫廷,趁机绞杀!

  拓跋浚依计而行,果然昏倒在地,数日不醒,即使醒来也是疯疯癫癫,胡言乱语!

  正这时,东宫噩耗传来,太子拓跋晃又惊又惧,恼恨交加,居然彻底断了气,再也没苏醒过来,太子死了!

  从东窗事发到太子去世也不过一周的时间!

  拓跋焘听闻噩耗,如雷轰顶,他只是不想儿子跟坏孩子玩,替他清理一下东宫而已,怎么把儿子吓死了呢?

  急火攻心之下,他也猝然病倒,病床之上,终日垂泪,后悔不已。

  正在这时,高允入宫探病,拓跋焘忙请他进来,高允入内跪倒在地,起来后一言不发,含着热泪,与拓跋焘对视了一会儿,便退了出去。

  宗爱一直守在旁边,进谗言道:“这高允是什么意思,看到陛下什么话不说,一个劲哭!是在为太子鸣冤吗?”

  拓跋焘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可是自己还在病中,浑身无力,头晕眼花,也没细想,只当是自己性情暴躁,吓死了太子,于是叹息道:“朕失娇儿,他失爱徒,他们感情深厚,如同父子,如今见太子年纪轻轻便去世了,怎么能不伤心?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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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爱被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咯噔一声,该不是陛下发现什么了吧?

  拓跋焘将太子葬在金陵,谥号“景穆”,于十二月底,封景穆太子之子拓跋浚为皇孙世嫡,入主东宫。

  这时拓跋浚也适时清醒过来,小冯氏不停叮嘱他,不可追究父亲死去的事情,还要对爷爷痛失爱子表示心疼,反正就是万事谨慎,不动声色方好,拓跋浚对小冯氏言听计从。

  拓跋焘见孙子没了爹,看着可怜,还来安慰自己,那哭咧咧的样子实在令人痛如刀绞,不知道怎么疼爱方好,于452年春,拓跋焘将小宫女冯氏赐给了孙子,聊做开解,作为太子妃人选。

  小冯氏长长松了一口气,去了东宫她也算暂时熬出来了头。

  马上要离开姑姑,她还是万分不舍的,没有姑姑的周全扶养,哪有她的今天?好在还是可以常常回来看望姑姑的。

  临行前一夜,她喜上眉梢,有什么能比和心上人长相厮守更令人心醉的吗?

  左昭仪冯氏轻轻敲了敲门,随后款款而入,她手上端来了一碗血色汤药。

  左昭仪将药放在了她的面前,然后命所有婢女退下。

  “姑姑,这是什么?”小冯氏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她还以为是糖水呢。

  “绝子之药!喝了它!”左昭仪冷冷的说。

  “什么!”小冯氏霍然起身,连连后退,道:“姑姑,你疯了,我与拓跋浚两情相悦,我怎么能喝这个?”

  “你如果想跟他白头到老,就喝了它,你以为,姑姑为什么生不出孩子……”

  “你是说,你也喝过?”小冯氏惊愕不已。

  “是的,我和你小姑姑,还有几位公主入宫之前,都喝过这个!”

  “为什么?既然嫁做人妻,就该为夫君延续血脉,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冯氏眼里都是痛恨与不解。

  “你以为我们不想吗?我们是害怕子立母死!”左昭仪厉声说道!

  她缓缓坐了下来,将侄女拉入怀中,也泪如雨下:“哪有女人不想为人母的,姑姑做梦都想有个孩儿,可这就是魏宫的规矩……”

  之后她把祖制宫规又详细给小冯氏解说了一遍,最后她站起身,道:“姑姑把你拉扯大,是想你好好活着,北燕王室虽然灭绝,可是还有很多人需要咱们的周全照顾,为防万一,你还是喝了吧!”

  小冯氏拼命摇头,从她怀里挣脱出去,狠狠推了姑姑一把!

  左昭仪一愣,眼里有痛惜,更多的是连绵不断的忧伤,她怎么能不心疼侄女,让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理解这个,确实太残忍了,于是她苦笑了一下,道:“算了,姑姑不逼你,药我放在这里了,你自己决定吧……”然后她站起身轻飘飘的走了出去。

  小冯氏面对着这一碗毒药,肝肠寸断,流了一夜的眼泪。

  天际微光透窗而来时,她突然转头看向窗外,那幽暗的天空,仿佛就是她的前程,要明未明!

  她浮萍一样的出身,危机四伏的宫廷日月,烟云一样飘过脑海,突然她眼里都是决绝,将那碗红色药水端了起来,合着苦泪,一饮而尽!